蒋捷：一场听了一辈子的雨

作者：湄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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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张潮《幽梦影》有言：

“春雨宜读书，夏雨宜奕棋，秋雨宜剪藏，冬雨宜饮酒。”

 

一直都很喜欢雨，喜欢下雨的时候，一个人坐在窗前，细细数着雨滴。

 

一直很喜欢听雨，那淅淅沥沥，点点滴滴的音符，总会溅起心底的涟漪。

 

一场富有诗意的雨是那么的浪漫，听一场诗意的雨又会让多少文人墨客陶醉其间，比如：

 

李清照的“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

韦庄的“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陆游的“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秦观的“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

还有东坡先生的“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上面提到的这些诗人、词人所听的雨基本上都是在某个时刻，而南宋词人蒋捷却用了一生去听一场雨。

 

《虞美人·听雨》

蒋捷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

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年少时期的蒋捷，鲜衣怒马，风流倜傥，经常出入灯红酒绿的歌楼。

 

红烛高燃，锦绣罗帐，这时的蒋捷刚高中进士，还未入仕，意气风发，今朝有酒今朝醉，流连于温柔富贵乡。

欢声笑语的歌楼雨景，为风流才子的生活平添几分情趣，简单而快乐，无忧无虑，他肆意挥霍着青春。

这个阶段就是我们人生中的青少年时期：

 

我行我素，青春激扬，天真烂漫，不识愁滋味。

 

叛逆，迷惘，和今天的年轻人面临的现实是多么的相似。

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光阴似箭，转眼间，潇洒美少年变成了备尝人世间辛酸的中年男人。

 

壮年的乌云雨景，空阔的江面，孤雁迎着冷风凄厉地叫着，一叶扁舟在江上孤独的飘摇，天空灰蒙蒙，周遭冷寂寂，孤苦无依，前路茫茫，何其的凄凉。

1279年，元朝的铁蹄大军踏破南宋国土，民族英雄陆秀夫背着8岁的小皇帝纵身一跃，跳入大海，自此南宋王朝灭亡。

 

蒋捷在南宋灭亡前5年（1274年）高中进士，还来不及施展抱负，报效国家，就面临着人生的抉择。

面对元朝的威逼利诱，蒋捷一直坚守气节，不肯入仕元朝，最终漂泊江湖，归隐山林，在贫困潦倒中度过了一生。

其傲骨为当时人所敬重，人们称他为“竹山先生”和“樱桃进士”。  

 

中年人的生活，没有容易二字。

 

综艺节目《脱口秀》里的选手呼兰说，人生比鬼屋还可怕。

 

但人生就是这样，再不容易也要咬着牙坚持走下去。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

晚年时期的蒋捷，栖身于寺庙之中，天天与青灯古佛，晨钟暮鼓为伴，历经世事沧桑，体验了人生百味。

 

两鬓苍苍的他坐在僧庐旁听着滴滴答答的雨声，回忆着过往岁月，又有多少感慨与无奈！

悲欢离合总无情。

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词人经历了少年时代的无忧无虑，中年时期的孤独彷徨，到了晚年似乎看透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开始活得明白通透。

 

人生弹指一挥间，时光犹如白驹过隙匆匆而过，没什么事是大不了的，一切都不过是顺其自然的过程而已。

 

世事看淡，随缘欢喜，就像这台阶前的小雨，一点一滴的下到天亮！

 

或许，只有历尽世事，才会明白；

眼前拥有的，才是真正应该珍惜的。

 

一个人，一场雨，一生情，三个不同时期的听雨，有着三种不同意境，这三幅风格迥异的雨景，淋漓尽致的演绎了蒋捷的一生。

曾经的年少轻狂与迷失，曾经的中年孤独与悲凉，如今的暮年深情与旷达，都在点滴雨声中悄悄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