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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平老故事】莲 花 岗 作者:王甸葆

 公众号辽河记忆 2022-01-13

山也闻名,岗也有名。

陵山后撤二十里,一马平川,完全的平原地带属秀水河流域。可过了这二十里又有丘岗突起,金银可比的山地良田。就在这康平西部半丘陵地带刚刚发轫的地方,有一山岗远近有名,那就是东升乡的莲花岗。岗地贫水,人们的想象中与莲花定是无缘的了,可此莲花非彼莲花,莲花就在丘头岗顶之上盛开着千古不败。

原来这里有座高高的山岗,岗中独秀,面对陵山而居,望陵山得看得瞧。而此山岗周围又有五座小山包围在一起,形似五瓣莲花,中央这座岗岚就非常醒目突出了。

岗有两次出彩的机遇。清朝末年,康平有前清八大秀才,对全县人文地理谙熟在心,遂在县域范围内命下八大景点,因东升地界有贡生出身的李绍纲的缘故,由他举荐,莲花岗被冠名为“陵山晴雪”,遂辽北地方都知道此地的名望,文人墨客常有前来瞻仰赏光的,踏雪而来,观霁后灿烂雪景,诗辞歌赋频频唱答酬和,一时成为佳话。

人们只知于此,还远不能了解莲花岗,其实这些文人墨客趋之若鹜更有历史渊源。莲花岗不光是一介突兀的岗,它曾有非常了得的历史风光,僧格林沁之子博颜诺莫估的陵寝就在这岗岚之上,苍松翠柏拥抱,宝顶殿宇辉煌耀目,四周红墙灰瓦,庄严肃穆,令人仰而望之。就此,山下的小村黄善窝堡,也因陵寝风水之地改名叫莲花岗。

博颜诺莫祜,蒙古博王后裔,正白旗都统领衔,身居清朝宫内要职,初封辅国公、后晋贝勒,其父僧格林沁为国捐躯后,袭博多勒噶台亲王,清御前大臣,为皇帝守卫扈从,卫崇文门都监。袭博王后不久,奉清廷之命,回家乡调蒙古骑兵进剿“奉天马贼”以马傻子为首的反清义军,1866年旧历二月,他率领蒙古骑兵于郑家屯击溃马贼集团,马傻子余部避入吉林地方,三月,又奉命入吉林追捕余部并全歼,大获全胜而归。1891年因病回公主陵,抑郁之中打理后事。本来自身早有陵墓,因儿子那尔苏五年前被逼迫吞金而死,不得已葬在柳树屯田寿庄占了自己的陵位,眼下只好另选新址了。老马旧鞍备挂好了,慢慢出了八虎山土门子,朝西北平原漫无目的走来,过了西关屯,趟过雷家河,再往北还是平川地,远处就有丘陵起伏了,这才意识到,自己是不由自主朝儿子陵墓方向走呢,他虽一直强抑制着自己想要忘掉儿子那尔苏,可毕竟是亲骨肉哇,怀念儿子的伤怀使他泪流满襟。儿子死了五年多了,那墓园长出茂密的青草,已把墓葬坟头封得严严实实,人人称赞“孝家陵”,保住了博尔吉济特氏家族不受危难,自己却蹊跷的病恙在身且朝不保夕了,选陵要靠儿子近一些的地方吧。

又走了十数里到了丘陵地带跟前,巡山一望,前可亲眼瞻望美丽的陵山,一眼望得透亮,无遮无屏;后可见孝家陵的松柏冠顶,红墙殿脊掩映期间。此处整好是两陵的中间位置,前有长辈后有晚辈,自己在这里落身,三辈一线排开,正合相当。最让他心仪的是,莲花状的山岗起伏有度,中央一岗崭然挺起,周围五岗侍卫,莲花盈空,天堂可比呀!博王内心一喜,遂一锤定音,在中央岗颠顶处建陵,占地十五万平米。博王转年病逝,莲花岗大兴土木三年乃建成竣工,将其棺椁移入山顶下葬,至此,这里松柏云翳一般遮盖岗岚,宝顶殿堂雄伟气派,整个山岗从半腰以上圈围封闭,乡里农人只可远看不可入内,成为禁闭的园区。守墓的人家姓白,从科左后旗博王府那边迁往此地,村内众多刘姓氏族人户也多为蒙古族,乃与博王沾亲带故,帮助协理守墓事宜,兼做杂役。

1947年前后,半军事化的土改工作队,带领民众冲上山来,将完好的陵园建筑夷为平地,墓葬掘毁,岗陵一景顿然失色,又过些年,所有松柏树木也都渐渐被砍伐已尽,八大秀才再不来此聚首了,人们说国家换了,天地变了,陵山风水也就此完结了,真乃风水轮流,世事沧桑,再好的风景也难过百年呀!

陵园毁了,守墓园的人故去了,然而青山常在,不老常新。而今,后生们到岗陵上来,一为寻踪觅古,探访前事;二来赏景凭吊,莲花岗仍有冬季晴雪,夏季青葱的色彩,大自然顺便的赏赐就够了。更加引人兴致的是,登此山可观周围景象之妙处。

登顶莲花岗巅,群包四周散开,形成围拢之势,浑圆的顶首,各个馒头状貌,大好庄田,禾苗盈盈满山,各地块三五农人,男女老幼不等,挥锄流汗。牛马不见了,作业的机车比红马黄牛还亮艳,通红通红地响个不停。绿,完全覆盖了五顶花瓣:西北一岗,边有大道一路下坡向村子里引申过来;西南一岗,肩挑两村,东坡脚下一条笔直大道通往善友屯村内;东北一岗,田畴陌陌大好良田,而东南一岗,压在村子东头上,两岗之间一条柏油县道直奔岗陵而来,躲开陵顶,在原陵园中前院旧址穿过,下陡坡急转弯即入村内,穿街而过,直往南而去;老村街在陵岗的正阳面,东西街道笔直,在中腰处一条山根突出拱起,将整条村街分为东西两段,链接着这条山根往南,又有一个包头,居于村子正南面。南包位置很端正,有风水先生相看过,说它像主峰陵岗的一只鼻头那样不偏不倚,村街一带恰好是额头与鼻子链接处浅塌鼻根的位置,村中间那条鼓楞是陵岗与南包的骨脉,万万不可因街路而削平,唯有这样才有风水脉相链接着。村人们很智慧,终是没有动它。

南包距村子不远,包峰两侧各有一小巧的水塘,静如深潭,和山包尽头结合在一起,又像青蛙的两只眼睛,对称而格外凸显。西侧的水塘边就是穿村南行的大道,从道上走过,感觉特好。山下有村,村南有山包,山包下有潭水,潭边有大道,大道尽头又是一村,诗意融融的感受。过去文人手头留有史料,记载莲花岗下有莲花池,人们以为两潭深水即为所指,其实两水塘是人工修库坝截流所致,而紧邻村前人户院墙下边,有一自然形成的洼池,陡然下沉,积下浅水,至今不能耕种,这才是历史上记载的莲花池。

站在陵岗顶端前望,美景幅面宽广长远,其景象只可镜头里直观表达,语言往往显得拙笨而挂一漏万。那远山即是众人向往的王陵山,晴空之下湛蓝湛蓝,无比的秀美,陌生人至此,其远近距离在目测之中难于把握。你说它远吧,好似近在眼前,屈指可数的几座峰岚,山梁脊骨,峰下重重叠叠堆起的矮山,山根下的丘坡,坡上的大型地标建筑,都清晰可读;你说它近吧,平川浩茫无边,其间的村庄树木,渺渺无尽,越看越远,模糊在视线尽头。农人说,望山跑死马,近水行舟船。观山而近,视水觉远呀,眼目中的山脉实际远着那。过去莲花岗周围的人们没有交通工具,行路拿脚步来量循,固很少有农人到过王陵山,只有兴趣积攒过剩了的青年学生,在老师的带领下,才可徒步走一趟。头一天到达,联系村庄人户住下,次日赶早登山,逛完了一座山峰,便不敢久留立刻回返,晚上到家累得挺腿弯腰,还喜不自胜的样子。

王陵山到莲花岗,大山与岗丘不应有什么人文上显著的区别,上帝的造化各有千秋。然而有蒙古老少两代博王分别占尽两地风水,两山似乎有了灵性相惜,对望顾盼,相守了一个多世纪,即使陵墓掘毁,泥土之中有了浸润,水土有脉,脉脉还可相连。人们说,两山难得到一起,两人总能到一块儿。可是,人死了就永远分别了,只有活人的眼目,在观景之中,用视线把二者串联起来,活人的嘴巴,把他们埋葬的两山合在一起来评说。

莲花岗,仍然还是莲花的状貌。只要人们心有莲花,她会千秋万代,永远盛开不败。

  2014年4月9日晚竣稿

选自王甸葆著《大赋康平》

作者简介:王甸葆,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康平县作家协会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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