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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罢“破五”，大庄和媳妇桂枝就要动身外出了。早晨起个早，大致合计下走后家里的花销，在桌上给娘留下足够的钱，院子里外打扫一遍，放出鸡鸭，喂好猪，安顿好家里的一切，趁着孩子还在熟睡，他们就踩着零碎的鞭炮声上路了。 娘在他们身后也放了一挂炮。那炮格外地响，不像炸在地上，倒像落在他们心里，隐隐作疼。 他们没有随大流“南下北上”，而是就近找活干。主要原因还是娘老了，又在家带着娃，有事好照应。城里的活，他们已经熟门熟路了。大庄干杂活，装车，卸料，铺地板砖，疏通下水道，啥活都能干。桂枝在一个夜市摊点洗碗，端饭，刷盘子。他们在城边租了间“趴趴房”，有8个平方，一个月租金220块。 白天，大庄怀里抱个铁锨，上头系盘绳子，肩上搭条旧披单，蹲在十字街剧院门前的空场子处，这儿有一堆和他一样的人。 早春的风很冷很硬，一堆人缩着脖子，紧盯着路过的每一个人，生怕放过一声招呼或者一个眼神。 下午五点半，桂枝准时出门，拐过两个街道，穿过广场，就到了摊点。先帮老板撑好棚子，摆开桌凳，又一一放上辣椒油和醋瓶子，再把洗好的碗碟分类码好。这一切做完，天就黑了，正是上客的时候。 冬天里好一些，一般忙到12点左右就收摊了。天气一暖和，有时就要忙一夜了。 收完摊，桂枝在拐角处买了两块钱的馒头，五个，比单买多给一个。到家大概7点半左右，这时大庄也已收拾好准备出门了。 “吃了饭再走”，桂枝喊住往外走的大庄。 “不吃了吧，去早点，先占个好坡。” “不中，等一会儿，我做得快！” 桂枝头也不回走进屋，麻利地打开煤气，往锅里添水搅稀饭。大庄这时也走进屋，拉开桌子，放好板凳。 几分钟的功夫，桂枝搅出两碗白面汤，拿出馏好的馍，端上超市里买的咸菜，大庄就坐在那儿有滋有味地嚼起来。 桂枝在一旁开始洗脸梳头。大庄会不自觉地偷偷瞄一眼，说，真好看！ 桂枝便红了脸嗔怪道，死样子，看几年了还没看够！ 大庄端起碗“刺溜刺溜”喝完，拿起馍夹上咸菜，扛起铁锨，边走边吃，回头说了句，走了。 桂枝这时停下手中的忙活，大声说，慢点吃，中午早点回来。 大庄打杂工挣钱靠的是运气。有时一个月能挣一千多块，有时只挣五六百。 桂枝的工资是死的。一个月一千二。除去房租水电费，一个月还能结余不少。大庄和桂枝很知足，在城里能找到活干，站住脚，不容易。 中午，大庄一般都会准时回家。遇到挣钱多，他会跑到剧院旁边的“骨里香”买个卤猪蹄。桂枝最喜欢吃这儿的猪蹄。 桂枝便埋怨大庄多花钱，说，别买了，能省一个是一个，咱明年还得盖新房子呢！ 大庄便会打趣道，不在老家盖了，赶明儿咱在城里买一套，把娘和孩子都接来，咱也当回城里人。 桂枝的心便也痒痒的。夜市摊那一带又起了好多楼盘，售楼小姐也会把传单发到她那儿，她还偷偷地去那儿转过，是不错。 大庄拿盘子盛猪蹄，认真地说，你干的是熬夜的活，中午不吃好哪能受得了！ 桂枝便笑笑，打开火，麻利地炸出一盘从家里带来的花生米。 饭桌上，夏天会出现瓶啤酒，冬天倒上二两白酒。多的是没有的。大庄嘴馋，有时想多喝一杯，桂枝便一把抢过杯子，说，多吃菜饭，喝多了伤身体，现在病不起，可不能病了，喝点活活血就行了。 碰上阴雨天，大庄和桂枝都没活干。坐在屋里，大庄就有点焦虑不安，说，不能光吃饭不干活，这样下去咋行！ 桂枝瞟他一眼，急个啥，要钱还是要命，老天爷让你歇会儿你又捉精了。 大庄就不多说话，撑把伞到屋外去摆“小锅”。桂枝一边调着台一边大声喊，搁高点，再扭一下，好，有台了。电视机是从一个收破烂处花四十块钱买来的，“小锅”是从街上偷着买来的。开始能看几十个台，后来广电局加了密，再后来派人到处搜查，抓住要罚款的。他们只能偷偷摸摸地用，可也看不了几个台。 看了一阵子，也没几个能看的，能看的倒是清晰，净是卖药、种子搞养生的内容，一个主持人请个嘉宾带着几个老头老婆说什么什么的好，屏幕上反复出现联系电话和疗效宣传。 没意思。桂枝关掉电视，挤到在一旁打瞌睡的大庄身边。 “咱明天去看看卖楼的吧，问问价钱，看看有没有中意的，咋样？” “中啊，反正看看又不要钱。我是真想买一套！”大庄精神十足，手开始不老实地在桂枝身上游走。 “秋里咱把孩子接过来上学，咋样？”桂枝捣一下大庄。 “不大行吧，听说城里孩子按学区上学，咱户口是农村的，哪个学校收啊！”大庄有些无奈。 “先送到私人学校，收费贵点。咱赶紧买房，不就有学区了，城里条件好，咱得给儿子着想。”桂枝咬着嘴唇下了决心。 大庄不再说话，摸出根烟放到嘴上。 桂枝一巴掌打过去，“不会少抽点儿，你个'大烟囱’？” 大庄躲闪着把烟点上，嬉皮笑脸求饶，“就一支，就这一支”。 桂枝不再说什么。一会儿又搬住大庄的肩膀，“我说的可都是真的，下罢秋，便把儿子接过来，我想办法再找份活干，勤快点，儿子的学费也就有了。儿子恁聪明，咱得好好供应他。” “中，听你的，这两天抽空，咱去看看楼盘，中意的话咱先把定金交了，广告上说，交一千顶一万，划算！”大庄伸伸腰，伸手抱紧了桂枝，气息也有些粗了…… 桂枝扭头瞅瞅窗外，“不下了，老板说不定该出摊了。”弯腰穿鞋时，裤兜里的手机响了，一瞅正是老板的号。 “我也出去转转，都憋屈一天了，去瞅瞅有活没。”大庄赶紧穿好衣服下地。 出门时，两人抬头一看，一道彩虹出现在天边，真美！ 作 者 简 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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