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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瑀，字元瑜，陈留人，年轻的时候拜蔡邕为师。蔡邕是东汉末年的文坛领袖。当时“因经藉去圣久远，文字多谬，俗儒穿凿，频误后学”，为此，他向皇帝报告，请求将《尚书》《周易》《春秋》《公羊传》《鲁诗》《仪礼》《论语》等，书在石碑上，立于太学门前。皇帝采纳了他的意见。蔡邕还是隶书大师，用时年余，将字写在石碑上，精工雕刻，共立碑四十六通。碑成之后，前往观赏学习者络绎不绝。蔡邕教阮瑀学习儒家经典、书法及音律，其间，阮瑀以自己出色的表现赢得了老师的赞誉，蔡邕称他为“奇人”。 有人说，在那个时代，是讲究“月旦评”的时代，最有名的是许子将评价曹操“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的评语。蔡邕给得意弟子阮瑀评价“奇人”也可能只是抬高学生的手段。我认为，蔡邕和许子将不同，许子将是职业赏鉴师，主要工作就是品评人物和文章，评价高的如龙之升，马上身价百倍；评价低就坠入深渊，大为泄气。曹操的这句评语还是他动用武力胁迫得来的。而蔡邕是当世人望，不轻易赞扬人的，可见阮瑀确实有过人之处。 第一个赏识他的人是中都护曹洪。曹洪这个人有两个显著的特点，一是爱才，二是爱财。因为爱才，他的女儿就嫁给了荀彧的儿子荀粲。另一个爱财得罪了曹丕，差点丢了性命。不知怎么曹洪看上了阮瑀，想请他出来做自己的书记官，但是阮瑀有自己的原则和操守，不想为曹洪效力。曹洪使出了浑身解数，软磨硬泡，阮瑀就是不答应。 不知是不是爱才的曹洪把这件事告诉了曹操，曹操听说阮瑀的故事之后，对阮瑀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心想你不给曹洪效力，可能是曹洪魅力值太低，还得靠我出马。于是曹操对阮瑀伸出了橄榄枝。结果曹操错了，阮瑀不是瞧不起曹洪，而是瞧不起老曹家。对曹操的邀约，阮瑀一概不理。曹操三次派人求阮瑀入朝做官，阮瑀三次拒绝。阮瑀想的是“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乱世的水太浑浊，不如“在山泉水清”。 曹操是个要脸面的人，阮瑀总是拒绝他，他很不高兴。因为曹操的出身，当时正统的读书人或对曹操印象都不太好。司马懿在家装病，就是不愿意出山帮助曹操，甚至曹操都派出探子去刺卧床的司马懿，司马懿都隐忍不动。但司马懿装病装了七年，给曹操看出了端倪，曹操直接交代侍卫：“若复盘桓，便收之。”意思是司马懿再推脱不来，不管是装病还是真病，直接押送过来。结果司马懿不得不出山，没曾想最后还断送了曹家的天下。这次曹操命令也差不多，如果阮瑀不来就捆绑过来，绝不允许逃避。阮瑀得知命令后还是不从，就逃往深山茂林之中。曹操听到回报，十分生气，便派士兵放火烧山。这一幕像极了晋文公找介子推的情景，当初介子推没有得到封赏，就逃往介山。晋文公一把火想把介子推给逼出来，结果把介子推烧死了。曹操面对不给自己评价的许子将都可以用武力胁迫，面对不出山的阮瑀更没有什么顾惜了。那意思就是，你不下山，就把你烧成介子推。 熟读历史的阮瑀不想做介子推，面对大火，无处可逃，只得下山。也不知是被绑还是被请，反正最后到了曹操麾下。 曹操“唯才是举”，任命阮瑀为司空军谋祭酒，这多半是给曹洪看的，你看，他还是做了老曹家的书记官。（估计曹洪知道后也不会感动，反而会嗤之以鼻：对文人放火，格调太低！）阮瑀虽然不得不为曹操打工，但由于先前几次的拒绝合作，曹操觉得这个人心高气傲，决定找个机会羞辱羞辱他，挫挫他的锐气。 这一天，曹操大宴宾客，并安排有乐队演奏。古代所谓“钟鸣鼎食之家”，有乐队演奏，是有地位的象征。但当时乐队的演员不像现在，偷税都几个亿。当时这帮人属于“下九流”，曹操为了羞辱阮瑀，把他安排到乐队中。曹操还干过一次这种事，就是安排同样是读书人的祢衡打鼓，结果祢衡有很高的音乐修养，打鼓比鼓吏还好，不但没有羞辱到他，反而被祢衡“裸衣骂曹”，自己狠狠地被羞辱了一番。 这次曹操又失算了。阮瑀可是蔡邕的高足，精通音律。他不仅会弹琴，还会说唱。他一边弹琴，一边念自己的诗《琴歌》： 奕奕天门开，大魏应期运。 青盖巡九州，在东西人怨。 士为知己死，女为悦者玩。 恩义苟敷畅，他人焉能乱。 阮瑀这下给足了曹操面子。既下场弹了琴，又为曹操歌功颂德。同为文化人的曹操很满意。这首诗是阮瑀的，但从时间节点来看，这事多半是杜撰。从这件事上，我们可以看出阮瑀精通音律、博学多才、能屈能伸。这些特点全部遗传给了儿子阮籍。当阮籍面对魏晋之交变革的时候，虽然不满意，但没有像嵇康一样不合作，还是为司马昭写了劝进表，保全了性命。 建安十六年，已是赤壁之战后，曹操带军西征，为了在孙权面前重塑自己的威望，并拉拢孙权，曹操让阮瑀代自己给孙权写一封信。阮瑀就写了一篇《为曹公作书与孙权》。文章太长我就不附录了。这篇文章层次分明，有警告，有劝诫，有威胁，有利诱。出之以亲情,动之以利害,晓之以大义,迫之以兵威。以古事喻现实,正反对比,言辞宽厚通达,原则锋锐不苟,气势有张有弛,委婉劲健，是古代檄文的典范。从中也可以看出阮瑀的行文风格，绵里藏针，深沉内敛。 阮瑀因为文学的关系，和曹丕、曹植关系都很好。曹操当魏王以后，选择继承人的时候，在曹丕和曹植之间犹豫，最后终于决定立曹丕为太子。司马懿得到消息，就兴冲冲到曹丕那里，正好遇到了阮瑀，阮瑀说：“我知道你为何如此高兴，是曹丕大位已定了吧！”即使预料到了结果，阮瑀还是这样安静内敛。 阮瑀是“建安七子”之一，作为建安时代的著名人物，他以出众的才华推动了文学的发展。阮瑀死时，儿子阮籍才四岁。曹操念及阮瑀生前的功业，继续保留了阮瑀的待遇，阮家得以安逸生活。最后儿子阮籍、孙子阮咸没有辱没阮瑀的名声，一个个都文采俊逸，位列“竹林七贤”，书写了文坛的一段佳话。 阮瑀是那个时代正统文人的代表，他博学多才，渴望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心灵有归宿，对自己想要的东西非常清楚。内心有原则，处事灵活变通。其实在乱世能够一直做到宁静沉稳，本身就是一种力量。这种力量，来自于思想的通透，信念的笃定。我们读书学习，也要拥有这样的力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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