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简介      *欢迎聆听* 总编 | 晶莹 | 编辑 | 海之蓝   年画，儿时心目中的春天 （散文）  年，是一团火焰，把隆冬的坚冰融化；年，是一支红梅，把洁白的雪野妆点；年，是一串红辣椒般的鞭炮，噼里啪啦，火辣辣的激情就在人们的骨骼里燃烧；年，是大红大绿的喜庆年画，把腊月的屋墙扮成了花旦，扮成了新娘，扮成了流光溢彩的春天。 接近中午时分，父亲从年集上归来。把过年的其他物品一一交代完毕，便开始慢慢地、兴奋地展开一幅幅画卷，顿时我和弟弟妹妹们的眼睛里迸发出异样的光彩。经过一年烟呛火燎的简朴住宅，此刻被年画这一轮太阳照得亮堂堂的。吉祥可爱的胖娃娃，珠光宝气的仙女，娇艳美丽的花儿，五谷丰登的粮仓，眼前一晃，仿佛都变成了真实的存在。母亲抑制不住地轻抿微笑，一帧帧画卷被隆重的重新卷起，小心翼翼地放进柜子里。 日子该怎么忙活还怎么忙活，只是我们家柜子里暂时放着的年画让一家人的忙碌都有了底气和希望。“日子会像画上一样好的”。每年贴年画的时候，母亲总是这样说，父亲在一旁就憨憨地笑。 贴年画是很隆重的。到了腊月二十三过“小年”的时候，屋子细心的打扫过，四壁也清理的一尘不染，窗子被擦得干干净净。母亲用小锅熬了浆糊，开始由勤快的二弟配合煳墙。她用平日里有意识积攒在下来的报纸把住宅四壁煳好，用铅笔标注好贴年画的地方。年画要等到新煳的报纸干了之后的第二天才能贴，就像舞台上的高潮，总是留在吊足观众胃口的时刻，才突然出现。第二天正式贴年画的时候，母亲极认真的比量好上下左右的位置，再次用铅笔把画的四角描上是个点，然后把画取下来，放在炕桌上，用小刷子蘸上浆糊，在画的背面均匀的涂满薄薄的浆糊。而后，将崭新的年画一丝不苟的贴上去，用全新的希冀翻过老旧的时光。贴年画的时候母亲非常小心，轻轻地抻着，用力大了，半湿的年画容易破，抻的轻了容易起皱。贴了一上午画，母亲都不说累，嘴里还情不自禁地哼起了传统小曲。坐下来吸烟的时候，鼻尖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贴上新年画，母亲用新扫帚仔细把年画扫了一遍，被扫过的年画就像被熨斗熨过的衣服，平整熨帖得一点皱也没有。 我家的年画是分主题的。炕头是母亲的年画区：手执莲花嬉戏的“荷花娃娃”、骑着小金马的“美好前程娃娃”、嫣然含笑、嘴叼莲花，骑在金鱼身上的胖娃娃“年年有鱼”。不管背景如何，主角永远是一个穿红肚兜、胳膊像嫩藕一样栩栩如生的俏丽娃娃。炕头能贴两张大画，另一张必定是戏曲画，那就是金钗闪烁、玉翠簇拥的新婚女子，那是喜庆的百年好合，步摇、钗环、玉佩、流苏，世间女子的艳丽和奢华都堆在我家的炕头上。炕稍是父亲的园地，父亲按照自己的的喜好来布置它。他喜欢工笔写意作品。所以，炕稍年年是花样不同的四季联，画工细腻精致，《梅兰竹菊》的清雅高洁，《梅花争春》的花蕾细致生动，《松鹤延年》的松树干风骨凛然，而鹤的情态从容谦和，各类水果逼真到似乎能闻到馨香的味道，我常常近距离的端详它们，恨不得趁没人的时候啃上一口。 年画，打开了我的眼界。我很早就认识了北方林区所罕见的一些花儿，牡丹、荷花、山茶、梅花、兰花，还认识了佛手、枇杷、修竹、攀枝花等植物，认识了太师椅、如意等老百姓一般很少有机会认识的物件。年画这本教科书，给了我极为美好的想象，还给了我那么多的故事。《岳母刺字》、《连环计》、《三英战吕布》、《孔融让梨》、《西厢记》、《卧冰求鲤》、《三顾茅庐》，一幅幅生动鲜活的画面，我看这些有故事的年画时，总是央求父亲母亲给读一下画的题目，讲一下画面里的故事，那些民间故事他们讲得津津有味，无比生动，给了我最初的文学启蒙。 在我家的炕稍曾贴过一张美人画，一个钗环简素、身着红衣衫的少女手挽一只花篮，窈窕行走在乡间路上，身边有绿树婆娑，背后是一条听得见潺潺流水声的小溪。那画面太美了，惹我遐思万千，我听母亲给我讲过仙女下凡的故事，所以我一直觉得那个女子就是仙女下凡。画的右下角标有“西施浣纱”四个字，我那时刚刚上学，还不认识那里面的“浣”字，一直读成“完”，也不知道西施是谁？后来，有一天读过不少书的小叔来我家，才得知“浣”的正确读音，也认识了叫做“浣溪沙”的词牌名。 年画是春节最鲜艳的花朵，人们把它擎在炕头上，擎在住宅里最醒目的地方。每年到了临近除夕的日子，家家都满怀喜悦之情换上新年画，而我最高兴的事情就是以提前拜年的方式到各家各户去浏览欣赏年画，逐一检阅他们的喜庆。很有些见识和文化的李伯伯炕头贴的是《乾隆下江南》、《隆中对》，艾婶家的年画是《迎春探亲》、《画中人》，罗大娘家的年画是《贵妃醉酒》、《仙女散花》，喜欢讲评书的姜阿姨炕头上贴的是《穆桂英挂帅》、《呼延庆打擂》和《太公钓鱼》，马大伯是个老退伍军人、老党员，他家的年画是《智取威虎山》、《红灯记》、《红色娘子军》等，彰显着李玉和的果敢智慧、杨子荣的英姿飒爽和足智多谋，还有女战士吴琼花的坚毅不屈、潇洒利落的翩翩舞蹈姿态；我的启蒙老师刘老师读过旧学堂，知识渊博、文学造诣很高，他家墙壁上悬挂的条幅是《高山流水遇知音》《文姬归汉》、《萧何月下追韩信》、《孟母择邻》等。有时候，走进邻居家拜年，见墙纸是旧的，年画也是去年的，被灶屋流进的烟熏得颜色枯黄，毫无精气神，这时候我会很失落，小小的心里会暗淡一会儿。那时候，没有年画的春节就像没有花开的春天，那一定是他们的亲人去世不到一年，不贴年画是一种哀思和缅怀。 年画是看得见的好日子，日子无论贫富都要用心挑选吉祥喜庆的年画。集市的年画摊子摆着、挂着几十种年画，看着那幅都好，拿到了手里就不想放下，母亲想要《五谷丰登》，也想要《花好月圆》，看好了《凤还巢》，还想要《木兰从军》，她喜欢那水嫩嫩的胖娃娃，也想要《黛玉葬花》。挑挑拣拣，拿起放下，街市上的母亲包袱还轻飘飘的，还有许多年货要置办，却被年画的迷宫缀住了脚步。最后，她舍弃了一双心仪已久的棉鞋，又舍弃了一条好看的花头巾，把那些现实生活里的用品变成了手中多出来的年画，她的脸上在寒风中泛起彩霞，仿佛富裕美好的日子从此像手中的年画一样跟定了她。 “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当我遇见这首古诗的时候，几乎一遍成诵。它说的是，我们家家户户墙上的年画啊，那是我们心中永远难忘、永不老去的灿烂春天。
2022年元月26日于楚凡斋 晶莹六刊 六刊精美颂，国粹九州弘。 赤县翔金凤，中华起巨龙！ 温馨提示：总编微信JY1341918373888 诗文配图图片来自总编。- 晶莹美刊旗下平台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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