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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国栾盈居楚境上数月，欲往郢都见楚王，忽转念道：“吾祖父效力国家，与楚世仇，倘若不能相容，奈何？” 欲改去齐国，又财资空乏，幸亏辛俞驱辎重来到，得济其用。遂修整车从，望齐国进发。此周灵王二十一年（公元前551年）之事。 齐庄公为人，好勇喜胜不屑居人之下。虽然受命澶渊，终以平阴之败为耻。曾想广求勇力之士，自为一队，亲率之以横行天下。由是在卿大夫士之外，别立“勇爵”，禄比大夫。必须力举千斤，射穿七甲者，方与其选。先得殖绰、郭最，次又得贾举、邴师、公孙傲、封具、铎甫、襄尹、偻堙等，共是九人。齐庄公日日召至宫中，相与驰射击刺，以为笑乐。一日，齐庄公视朝，有近臣报道：“今有晋大夫栾盈被逐，来奔齐国。” 齐庄公喜曰：“寡人正思报晋之怨，今其世臣来奔，寡人之志遂矣。” 正想派人前去迎接，大夫晏婴出奏道：“不可，不可！小国所以事大国者，信也。吾新与晋国结盟，今乃纳其逐臣，倘若晋人来责何以对之？” 齐庄公大笑：“卿言差矣！齐晋匹敌，岂分大小？昔之受盟，聊以缓一时之急耳。寡人岂终事晋，如鲁、卫、曹、邾者耶？” 遂不听晏婴之言，派人迎栾盈入朝。栾盈谒见，稽首哭诉其见逐之由。齐庄公曰：“卿勿忧，寡人助卿一臂，必使卿复还晋国。”栾盈再拜称谢。 齐庄公赐栾盈以大馆，设宴相款。州绰、邢蒯侍于栾盈之傍，齐庄公见其身大貌伟，问其姓名，二人以实告。齐庄公曰：“向日平阴之役，擒我殖绰、郭最者非尔耶？”州绰、邢蒯叩首谢罪。 齐庄公曰：“寡人慕尔久矣！”命赐酒食。 因而对栾盈说：“寡人有求于卿，卿不可推辞。” 栾盈回答：“凡可以应君命者，即使是发肤也无所爱。” 齐庄公曰：“寡人无他求，欲暂时乞求二勇士为伴耳。” 栾盈不敢拒，只得应允，怏怏登车，叹道：“幸彼未见督戎，不然，亦为所夺矣！” 齐庄公得州绰、邢蒯后，列于“勇爵”之末，二人心中不服。一日，与殖绰、郭最同侍于庄公之侧，二人假意佯惊，指着殖绰、郭最道：“此吾国之囚，何得在此？” 郭最应道：“吾等昔日为奄狗所误，须不比你跟人逃窜也。” 州绰怒道：“汝乃我口中之虱，尚敢跳动耶？” 殖绰亦怒道：“汝今日在我国中，也是我盘中之肉矣。” 邢蒯道：“既然汝等不能相容，即当复归吾主。” 郭最曰：“堂堂齐国，难道少了你两人不成！” 四人语硬面赤，各以手抚佩剑，渐有相拼之意。齐庄公用好言劝解，取酒劳之。谓州绰、邢蒯曰：“寡人固知二卿不屑居齐人之下也。” 于是更“勇爵”之名为“龙”“虎”二爵，分为左右。右班“龙爵”，州绰、邢蒯为首。又选得齐人卢蒲癸、王何，使列其下。左班“虎爵”，则以殖绰、郭最为首，贾举等七人，依旧次序。众人与其列者，皆以为荣，惟州、邢、殖、郭四人，到底心下各不和顺。斯时崔杼、庆封以援立齐庄公之功，位皆列上卿，同执国政。齐庄公常造访其第，饮酒作乐，或时舞剑射棚，无复君臣之隔。 单说崔杼之前妻生下二子，曰崔成，曰崔疆，数岁而妻死。再娶东郭氏，乃是东郭偃之妹，先嫁与棠公为妻，谓之棠姜。生一子，名曰棠无咎。那棠姜有美色，崔杼因往吊棠公之丧，窥见姿容，央东郭偃说合，娶为继室。亦生一子，曰崔明。崔杼因宠爱继室，遂用东郭偃、棠天咎为家臣，以幼子崔明托之。对棠姜道：“待崔明长成，当立为适子。” 一日，齐庄公饮于崔杼之室，崔杼命棠姜奉酒。庄公悦其色，乃厚赂东郭偃使之通意，乘间与之私合。来往多遍，崔杼渐渐知觉，盘问棠姜。棠姜道：“诚有之。彼挟国君之势以临幸我，非一妇人所敢拒也。” 崔杼道：“然则汝为何不言？” 棠姜答：“妾自知有罪，不敢言耳。”崔杼嘿然久之说：“此事与汝无干。”自此，有谋弑齐庄公之意。 周灵王二十二年（公元前550年），吴王诸樊求婚于晋，晋平公以女嫁之。齐庄公与崔杼商量曰：“寡人答应接纳栾盈未得其便。闻曲沃守臣乃栾盈之厚交，今欲以送媵妾为名，顺便接纳栾盈于曲沃使之袭晋。此事如何？” 崔杼衔恨齐庄公，私心计较，正欲齐庄公结怨于晋，待晋侯以兵来讨，然后委罪于君，弑之以为媚晋之计。今日庄公谋纳栾盈，正中其计。乃对言：“曲沃人虽为栾氏，恐未能害晋。主公必然亲率一军为之后继。若栾盈自曲沃而入，主公扬言伐卫，由濮阳自南而北，两路夹攻，晋必不支。”庄公深以为然。 以其谋告于栾盈，栾盈甚喜。家臣辛俞谏道：“俞之从主，以尽忠也；亦愿主之忠于晋君也！” 栾盈道：“晋君不以我为臣，奈何？” 辛俞道：“昔纣囚文王于羑里，文王三分天下，以服事殷。晋君不念栾氏之勋，黜逐吾主，餬口于外，谁不怜之？一为不忠，何所容于天地之间耶？”栾盈不听。 辛俞泣道：“吾主此行，必不免。俞当以死相送！”乃拔佩刀自刎而死。 齐庄公遂以宗女姜氏为媵妾，遣大夫析归父送之于晋国。多用温车，载栾盈及其宗族，欲送至曲沃。州绰、邢蒯请从。齐庄公恐其归晋，于是派殖绰、郭最代之，嘱曰：“服事栾将军，犹事寡人也。” 行过曲沃，栾盈等遂易服入城。夜叩大夫胥午之门，午惊异，启门而出，见栾盈，大惊曰：“小恩主安得到此？” 栾盈道：“愿得密室言之。” 胥午乃迎栾盈入深室之中。栾盈执胥午之手，欲言不言，不觉泪下。胥午曰：“小恩主有事，且共商议，不须悲泣。” 栾盈乃收泪告曰：“吾为范、赵诸大夫所陷，宗祀不守。今齐侯怜其非罪，致我于此，齐兵且踵至矣。你若能兴曲沃之甲，相与袭绛都，齐兵攻其外，我等攻其内，绛可入也。然后，取诸家之仇我者而甘心焉，因奉晋侯以和于齐。栾氏复兴，在此一举！” 胥午道：“晋势方强，范、赵、智、荀诸家又睦，恐怕不能侥幸徒以自贼，奈何？” 栾盈道：“吾有力士督戎一人，可当一军；且殖绰、郭最，齐国之雄；栾乐、栾鲂，强力善射；晋虽强，不足惧也。昔我佐魏绛于下军，其孙魏舒每有请托，我无不周旋，彼感吾意，每思图报。若更得魏氏为内助，此事可八九矣。万一举事不成，虽死无恨！” 胥午道：“待来日探人心何如，乃可行也。”栾盈等遂藏于深室。 （本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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