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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日报》2022年01月29日 A08版
□殷德泉 苏州评话和苏州弹词合称评弹，流行于江浙沪，从业者大都是苏州人，亦有江苏其他地方人和上海人、浙江人。评弹界出了不少名家，如徐云志、周玉泉、蒋月泉等，都是苏州人。那么外地人学说书有成为评弹名家的吗？当然也有。有一位曾经名满江浙沪，与徐云志、周玉泉齐名，当年被称为评弹界“三大单档”之一，他就是夏荷生，浙江嘉善人，擅说《描金凤》，被誉为“描王”，天赋佳嗓，人称“海底翻”，始创弹词流唱腔“夏调”。 20世纪30年代是评弹发展上升时期，评弹从它的发源地苏州辐射到太湖流域和大都市上海等吴语地区。具有浓郁江南文化色彩的评弹，以吴侬软语、弦索叮咚的说唱艺术形式，盛行于江南城镇乡间的茶楼书场。那些手执三弦、怀抱琵琶，巧妙运用一块醒木、一把折扇的评弹艺人被称为说书先生。口吐莲花的说书先生仅凭其三寸不烂之舌，道出下至平民百姓间恩恩怨怨、平常生活，上至皇宫深苑、朝代更替的君国大事，这些动听的故事，吸引着热气腾腾的茶楼书场中的书迷听众。说书先生虽然也讲述天南海北、上下千载的人物故事，然而用的是吴语方言，主要讲的是江南的生活习俗，反映的是江南人文秉性，体现的是江南的文化。难怪说书艺术那么接地气。在评弹的兴盛时期，上海这样的大都市和评弹发源地苏州各拥有大大小小一百多家书场，一般的乡镇少则几家，多则十几家，成为江南社会一道亮丽的文化艺术风景线。 20世纪30年代，上海滩上评弹界拥有三大单档：周玉泉、徐云志和夏荷生，响彻江浙沪评弹界。这里暂且不说别人，就来说一下人称江南铁嗓的一代“描王”夏荷生吧。 夏荷生不是上海人，也不是苏州人，而是浙江嘉善人。嘉善亦是评弹重镇，浙江的书码头,当年有聚兴园、寺弄内、韩厅、刘厅、夏厅等二十多家书场。其中夏厅书场较有名望，即为夏荷生的父亲夏雪梅所开，因为是夏家所办故称“夏厅”。 夏家在嘉善，既非望族，也称不上书香门第，然而夏雪梅的两个儿子，从小就听“戤壁书”长大的，耳濡目染，喜欢上了评弹。夏荷生是老大，弟弟不声不响地跟说书先生去说书了，夏荷生也想去学艺，父亲不同意。夏荷生十四岁时，父亲就托人介绍他到上海商务印刷厂去当学徒。其时，夏荷生学艺的决心已下，在上海学徒时正好有机会可常去书场听书。后来，由于身体单薄且患病，停职回家养病。父亲多次劝他：“在评弹界生存，一定要有背景，不是苏州人很难红起来的，你伯父夏吟道说了这些年书也是平淡过日子，你弟弟也是如此，所以还是做别的事好。”可是夏荷生决心已定，他已拜钱幼卿为师，父亲也只好同意了。钱幼卿是评弹老艺人钱玉卿之子，在评弹界有些声望，人称“三笑”大王。他的《描金凤》《三笑》是“看家书”，在江浙沪一带艺人圈里很有影响。钱幼卿很看好夏荷生，认为他嗓子不错，且聪明伶俐，有悟性，有意要培养他，也就加倍地悉心指导他。夏荷生跟师两年后，就放单档闯荡了，经刻苦磨炼，实践演出，终获成功。从此，夏荷生在钱幼卿的几名弟子中崭露头角，他的“出窝书”《描金凤》也成了他的“看家书”。 夏荷生秉性聪明，又有一副好嗓子，内行人都称他声腔为“海底翻”，其口齿清晰，说表老到，形神皆备，相得益彰。《描金凤》被他说得人人折服，享誉江南水乡码头书坛，盛名之下，各地场东都纷纷来重金礼聘。夏荷生对每一场书，都能认真对待。 夏荷生初到上海老城隍庙东方书场说书时，还很年轻，他深知在上海说书的重要性，事先作了充分的准备。因为上海老城隍庙一带书场林立，资深听客较多，他们很有鉴赏能力，这里也是最能见证艺人功夫的考场。所以，他一开书就进入中心，擅起脚色，站在那书台旁，左手背贴腰，右手三个指头搭在桌子角上，俏声软语，轻颦浅笑，顷刻间将一位美丽的玉翠姑娘，活灵活现地呈现在观众面前。他嗓子得天独厚，真假嗓子运用自如，唱到高亢处真有穿云裂帛之妙，细微处又如泣如诉，细如游丝，荡气回肠，声容并茂，惊倒了现场所有听众，老听客暗暗称赞，新听客赞不绝口。 夏荷生说功火爆，精气神足，边说边演，角色人物，惟妙惟肖，转换灵活，入木三分。夏调唱腔高低强弱，抑扬顿挫，挺拔清亮，响弹响唱，富有表现力。他在1924年后的一次邑庙得意楼书场的演出，在评弹历史上留下了一段。据当时报纸记载，那天听众蜂拥而入，场内人满为患，夏荷生一声高腔响彻云霄，震动天地，楼面欲坍。 1932年春节期间，苏州城内罕见地出现了两大弹词名家同在咫尺相邻的书场“敌档”演出。一方是誉称“糯米腔”的徐调创始人，长脚笑话《三笑》之王徐云志，另一方则是当红“海底翻”的夏调创始人，擅说《描金凤》的“描王”夏荷生。双方同说《三笑》，旗鼓相当，各有所长，好比诸葛亮碰着司马懿，从春节演到深秋，“敌档”历时半年之久。名家相争，听众大饱耳福，夏荷生不畏“强敌”的艺术风貌，在书坛留下一段趣事佳话。 从此，夏荷生风靡书坛经久不衰，赢得诸多美誉，如“描王”“江南铁嗓”“三大单档”，世创“夏调”。到上世纪三十年代末，被上海听众评为评弹界的“四大名家”之一，从此夏荷生成了江浙沪评弹界名艺人。 夏荷生的成名成家，不仅为其家乡增光添彩，也让许多普通百姓看到了走红的说书先生名利双收，是谋生的很好去向。后来嘉兴地区还先后出了两位弹词名家，琴调创始人朱雪琴和尤调创始人尤惠秋，可见评弹的影响力和传播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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