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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与毒——边城往事！ （四三） Part.1 我想回去看看 娟子就这样在田间地头转了好几天，有一天，大胜对着娟子说——“娟子，就别在地里转悠了，天又热，地里虫又多，你身体又不好……我看还是算了吧。” 娟子跟大胜说了几句，但是拗不过他，就回去了。她回到家，公公婆婆对她也是冷冷淡淡，娟子感觉怪怪的。但是她也没当回事，就到屋外的院子里面拔草、捡树叶、扫地。 从这天开始，家里人对娟子的话越来越少，娟子的心里也越来越压抑。她想张嘴问，但是她自己知道，既然家里人都不说，那问能有啥好结果，所以她草草的吃完饭，就开始洗锅、洗碗……洗碗之后，她对大胜说：“大胜，我好久没有看过老汉儿了，我想回去看看。” “去吧，去看看也好，你老汉儿身体也不好，也没有人招呼。” 娟子赶紧推了门就回去，中午头的村道上人很少，娟子也走的很快，但是偶然遇见的几个人也是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娟子，娟子脑子里都是那些人异样的眼光，这眼光好像一张网，把自己罩住，把自己勒紧…… 平时十几分钟的路娟子只用了十分钟，到了家，屋里更加的破旧。老父亲蹲在厨房吃饭，当初压住她的碗柜被扶正了，四条柜子腿都锯掉了，取而代之的是用一些砖头。 老父亲正在吃饭，菜只有一样，“老汉儿，你中午的菜就是吃点番薯叶咋个行撒？” “咋个不行，番薯叶好吃滴很，又不用钱，天天都在吃。”说完他呼呼啦啦把碗里的饭扒拉扒拉完，站起身，把碗筷放在一边。“娟儿啊，不年不节，你今儿个回来做啥子撒。” “爸爸，我回来看看你撒，好久了，自从上次我出事，一个月没回来了。” “一个多月……”老父亲弓着腰，扶着墙，走出厨房，来到厅堂，娟子赶紧搬了一把椅子给父亲坐下。 父女两个聊了一下娟子受伤、住院、治病、回来养病的事情，说了一会，两个人就没话了。娟子很像知道村里人怎么突然用那么奇怪的眼光看她，也想知道自己的家人怎么对自己也如此的冷淡。所以她双眼一直看着自己的老父亲，但是嘴巴却动不起来…… 可是老父亲不为其所动，他看了几眼娟子，脸上的皱纹抖了几下，然后就低下头，他扶着桌子站起来，扭头对着娟子说：“娟儿啊，你要不要休息哈，你要是累了，去里屋眯一下啊。” Part.2 我们全家都对你不起！ 娟子再也控制不住，她走过去拉住父亲：“老汉儿，你告诉我，家里出啥事了，为啥子我屋头个个人都不理我，还不让我出门。为啥子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村里人都那个样子看我？为啥子！为啥子撒？” 老父亲停下来，叹了口气，两个人沉默了一会，然后他转身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对着娟子说：“娟娃子，我对不起你啊，我们全家都对你不起！” 娟子没说话，她抓着父亲的衣服，站在父亲的旁边。 父亲接着说：“娟儿啊，前天，那帮讨债的又来了，我晓得你刚出院，就拦住他们不让他们去找你……可是我一把老骨头啷个拦得住？所以他们还是出去了。我没得办法，只要走到院子外头截住他们。” “他们打你没有？上次他们把屋头翻成那个样子，害的我丢了半条命！”娟子气得直咬牙。 “跟上回一样，他们没打我，我这把老骨头，那里经得起他们敲打？他们又准备翻箱倒柜找值钱的东西，我就是跟他们说，上回你们找东西，搞到一分钱没得？你猜他们咋说？” “他们说你在外头做鸡呀，来钱嗨容易，屋头不可能没得钱，肯定是藏起来了……我说娟子你是老实娃娃，不可能做鸡娃儿，但是他们非说你做了，我们就吵起来，好多邻居来围观……” 娟子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那他们几个就这么走了？” “没有哇，他们又说你肯定是把钱藏在你老公家了，说你跟了老公忘了爹娘。还说了好多话……我没拦住他们，他们就走了。你说，他们是不是去你老公家里去了？” 娟子想了想，“没有啊，我这段时间没去地里，天天都在家。” 老父亲老泪纵横，他知道自己的女儿在外面挣钱不易，他也知道村里人言可畏，他经历的历史风浪也告诉他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的力量，所以他更恨自己，更恨自己不争气的儿子……他除了恨，只剩下眼泪。 娟子感到父亲在瑟瑟发抖，她害怕父亲有个三长两短，只好强忍着愤怒与悲伤，她扶着父亲，走进里屋，然后托着老人家慢慢上了床。 娟子看到父亲躺下，她想到自己的好友李丽，李丽小儿子刚出生，公公也卧病在床，所以她去年就回来生养孩子，顺带照顾家里，一年多没有再出去打工了。 走了半个小时，娟子到了李丽家。她看到李丽正带着儿子在门前的路边拔狗尾巴草。李丽眼睛盯着趴在地上的儿子，没看到娟，所以娟子就远远的喊：“丽姐，丽姐——” 李丽听到喊声，赶紧抱着儿子准备回屋，没想到腿脚慢了，被娟子拉住了。“丽姐，带儿子玩啊，真幸福，来给我抱抱，抱抱。” Part.3 都是我造的孽 娟子从李丽手里报过孩子，“娃儿乖撒，娃儿吃奶奶……”娟子摸了摸小宝贝，接着说：“丽姐，娃儿好大了？” “一岁三个月，还不会走路，笨的很。” 娟子看着白白胖胖的宝贝，想到自己空空的肚子，心里面一阵酸楚：如果我肚子里的还在，过几个月，我也有个宝贝在手里，在心窝里了。想着想着，她狠狠的亲了宝贝一口——“哇”一声，小孩子受到惊吓，大哭起来， 李丽赶紧接过去孩子，边哄边说：“这娃娃认生，见不得生人报他。” 听到孩子哭闹，屋里一个老太婆跑出来，对着宝贝左看右看：“咋个回事嘛，让你招呼一下娃娃，天天搞的他又哭又闹，屁事没得，连个娃娃都搞不好。” “妈，娟子你又不是不认得她，她喜欢娃娃，就亲了一哈。”李丽劝着她婆婆。没曾想，她婆婆一下把孩子从李丽怀里撸过去，赶紧往屋里走，边走边说：“作践的女人，没得脑阔，嘴像茅司嫩个臭，还来亲我滴娃娃……日妈的皮皮……” 老太婆骂的声音不大，估计是怕吵到孩子，但是她身后的两个女人都听的真切。娟子听了这样的话，再也控制不住，她拿袖子遮住眼，低着头就往外跑，李丽赶紧追上去，从后面拉住她——“娟子，真是对不起！” “你没有啥对不起，都是我，都是我造的孽。”娟子蹲在路边的草丛里，不停的抹泪。李丽也蹲下，慢慢跟她说：“……我认识我老公的时候，就经常聊起来我们在外面打工的事情，后来我老公为了养家，也出去做事了，就留下我在屋头忙里忙外，直到生下来娃娃，一前一后也有一年多了。” 娟子擦擦泪，说她也经常在家跟自己老公、公婆说出去打工的事情，否则天天面面相对，还能说啥呢？ Part.4 你别说了，我恨你！ 李丽打断娟子的话，接着说，她自己又生了老二，公公身体也不好，家里开销大了不少，所以半年前，老公还是出去打工了。自己在家闲的无聊，跟家婆聊天，又不自主的说起来打工的事情。一不小心就说到娟子在福建厂里的事情，当时只是觉得娟子惨，没想太多其他的事情。 一个月前，混混们来娟子家讨债，然后发生家里被翻乱、娟子受伤等等的事情已经把村里弄的不平静了，前几天那两个混混又回来要账，虽然碰了钉子，但是那两个混混在村里到处说他们家欠债不还，老头子好吃懒做，大女儿在外面鬼混，小儿子吃喝嫖赌……反正没有一句好话，很多事情说的有鼻子有眼，村里人本来接受的外地消息都少，听到这些话，自然是一传十，十传百，一两天时间全村都成了民间故事集散地。受到这个启发，娟子的婆婆也到处搬弄是非，把李丽在外面打工回来跟她说的事情添油加醋，让村里人都知道，娟子的确是淫贱、狡诈、不孝、好吃懒做的人…… “你别说了，我恨你！”娟子推开李丽，头也不回的跑开了，她一路跑，一路哭，地里做事的人看到她一样是指指点点，娟子顾不上这些，她有嘴难说，有家难回，有亲难认……这个宁静祥和的山村更像是无助妇女的炼狱。 娟子回到家，父亲已经起来了，他看着娟子，张张嘴，没蹦出一个字，娟子也没管父亲，她钻进屋里，插上门栓谁说话也不理，谁敲门也不开…… 娟子把自己关在屋里大半天，直到第二天中午她才开门出来。老父亲一宿没睡，总担心她做出啥出格的事情，好在农村穷人家的门窗质量不好，门缝能走过去老鼠，窗缝能爬进去蚂蚱，老爷子偷偷看了几时回，只看到闺女躺在床上没有起身。 娟子出了门，老爷子跟在后面喊：“娟娃子，吃了饭再走……” 娟子没吭声，径直走了。 回到家门口，娟子没进屋，在院子里扫了一眼，她知道自己的丈夫应该是去地里干活去了。她又七拐八拐到了自家的田地，远远的就看到自己的男人在地里。 仲夏的山村虽然没有外面的世界炎热，但是也是挥汗如雨的时节。种地虽然辛苦，但是农忙的时节，没有几个农民愿意偷懒——庄稼生长最关键的时候就在这时候了，稻谷要分蘖和拔节，水肥一旦控制不好，这一季就算是废了，庄稼减产不仅影响口粮，更加影响到交公粮，所以庄稼汉们早早就来到地里忙的不可开交。 娟子在田边徘徊了很久，晒得满面通红。近期的事情搞的她身体虚弱，加上这几天的事情让她心烦意乱，茶饭不思，今天一上午又热又饿，她只觉得天旋地转，一下子晕过去了。 大亚湾人，一个有故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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