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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夜路 这个话题似乎有些遥远。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无论如何，今晚我想到了它。 我并没有走过夜路。如果把在夜里走，不管走的是什么路，甚至根本不在路上走，叫走夜路，那我是走过的。但从别的角度说，我就没有走过。这个角度，可以定义在深山老林，或者更为险恶的地方。很早的时候几次在夜里一个人从这个地方走到那个地方，虽然是在夜里，虽然是一个人，但从这地方那地方离着不远，这地方和那地方都是自己知道并熟悉的，路也很熟悉，如今想起来算不上走夜路。 唯一的一次，路不熟悉，也不是从熟悉的这地方走到熟悉的那地方，但不是我一个人，是三个人，我们差不多同岁。三个人拉一辆人力车，车上装着不少的东西。三月份天气，白天还算暖和，晚上就很冷。我们穿着说棉不棉说单不单的衣服。从早晨月亮很亮的时候开始走，一直走到天黑。要去的地方，不知道还有多远，也不知道该如何走。但我知道，我们走到了要去的那个地方的小范围里。虽然范围已经很小，但也有东西南北。往哪走，只能问人。 那个晚上，下起了雨，雨不大，那两个人不再躺在车上睡觉，天太冷了，睡不好，不如一起拉车好受些。 当然要问人，先要找到人。终于见到了，很仔细地给我们说了路，路也平坦，那地方一马平川，路不只平坦，还直。那人很快就不见了。我们按他的指引走了很久，感觉到不对劲，他说那些标志一个也没有出现。于是掉头往回走。还是那条路。 回到一个有路灯的地方，想好了，如果遇不到能指真正路的人，就找一个房檐下等天亮，因为夜已有些深。可又看到了两个人，挨得很紧坐在一起。走过去相问，一个人站起来，先说他知道那地方，然后给我们描述了那地方的情形，接着指脚下的路，让我们朝南走，一直地走下去，如果看到一座桥，差不多就到了，过了桥，再走几十米，有一条转向东边的路。说到这里，他问我，知道东吗？我赶忙说知道，他接着说，顺着这条转向东边的路，一直走下去，第一个村庄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说得如此详细，又如此认真，我们只有谢谢，不知道再说什么好。拉着车子往南走。三双眼睛不停地想看到桥。雨还在下，路很平坦，也很直。那么好的路，只有我们这一辆车子。那是一辆新车，行走起来一点声音也没有。我们听着雨声。路两边是灰茫茫的庄稼地。桥，桥，桥，我们心里只有还没有出现的那一座桥。它不出现，我们就只能往前走。我们不怀疑有那么一座桥，也不怀疑那两个为我们指路的人。那是两个很年轻的人，没有站起来给我们指路的是个女的，虽然有雨，虽然夜已经很深，那男的心情一定很好，所以能那样给我们指路。终于桥出现了，我们有了一番高兴。终于有了第二番高兴，那条朝东的路也出现了。 很快在那条朝东的路上看到了村庄的模样。村庄在夜里就是一团黑。我们走到一块牌子前，牌子上标示着那个村庄的名字。这和我们的村庄不一样，我们的村庄没有标示牌。这个时候想找到要去的亲戚家不太容易。于是我们去寻找麦场，那里有麦草垛。我们的村庄就是这样，有麦场，麦场里有麦草垛。麦草垛是圆形的，麦草既柔软又暖和。拽些麦草钻到里面可以睡觉。我们很快找到了一个有一麦草垛的场，好几个麦草垛。这一点竟然和我们的村子一样。挑一个垛檐最深的，拽下一些麦草来，下铺上盖，把车子停在身边，不担什么心。但我的脚开始疼起来，疼得睡不着。在麦草里摸下去，每一个脚趾头下生出一个大水泡，后来知道，我们已经走了一百四十里地，那两个人一路多在车上睡觉。但他们竟然打起呼噜来。 雨一直在下，一直那个样，淅淅沥沥，不紧不慢。感觉天差不多快要亮了，我从麦草里钻出来，一个人去了村子里，那两个人还在打呼噜。我在村子里，敲开了一户亮灯人家的门，出来一个老太太，我还听到了她纺棉线的纺车声。真是幸运，我们要找的亲戚就住在老太太家对面。 我没走过夜路，但这是真事，虽然如此，大概也只记得这些。不知为什么，今晚感觉我一直在走夜路，还要走下去，前面依然是夜路。 2022-2-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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