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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故事:夺命铜镜

 老大姐嗨 2022-0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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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岁的沈念对嫁给三十五岁的杨员外做继室很满意,爹娘也是满心欢喜,连嫁妆都是杨员外提前准备好差人送来,思虑周全。

沈念出身于贫苦的佃农之家,爹娘大字不识一个,沈念却读了不少书。她自幼不甘人后,常偷偷去私塾附近捡别人丢弃的书来学。几次随爹去给杨员外交租,杨府院落木箱里的旧书让她羡艳不已。

杨员外很喜欢她,但凡家里的旧书都会赠与她。

农忙闲暇之余,她除了做女红就是读书。

锦城富户杨员外在众多女子里选上沈念,因她容颜美丽,会断文识字又精明能干。

杨员外其人,身上有锦城人经久不衰的话题。

他的夫人姜氏与两房姨娘均在同月离世。衙门仵作什么也没有查出来。

锦城人飞传,杨员外家宅凶,才导致妻亡妾死。

杨员外还专程请来了白云寺高僧做法事以驱邪宁宅。

这些八卦消息,沈念早有耳闻,只当耳旁风。一来她觉得一切纯属偶然巧合,二来她对杨员外心生好感,三是自己做了正夫人,有银子花就行。

去年大旱,几乎颗粒无收,杨员外就减免了佃农一半的租。

平时不摆驾子,言语间亦是和颜悦色。

想到这些,沈念不由自主安下心来。成亲礼上,杨员外也是格外照应她,还有什么可忧心呢。

一夜红绡娈帐,烛影摇红,杨员外待沈念极尽温柔。

第二日,杨员外一早出门办事去了。

沈念起床,丫鬟前来为她洗漱,直到完毕她都没看到一面铜镜。

她说想照镜子,丫鬟说杨府禁止一切镜子,问原因,丫鬟只是揺头表示不知道。

沈念想尽快熟悉杨府环境、房屋位置,好掌权。

后院有一间储备房,上面落了锁绣迹斑斑。沈念伸手用力一扯“咔嚓”锁开了。

她打开门进去,里面东西不少,摆放整齐。有颜色陈旧的布料、陶瓷古董花瓶、字画……

她一眼瞥见一张落满灰的八仙桌上,摆着一面做工精巧的铜镜,两边各雕一枝并蒂莲。中间用于照人的正面用一块红绸盖着,上面压一张窄窄的黄符。

沈念走近细细端详铜镜良久,越看越喜欢。

情不自禁揭开了红绸布,那张符也飘飘悠悠飞落。

她抱起铜镜回了自己屋。

贴身伺候她的大丫鬟怜香见了大惊道:“夫人,老爷曾三令五申地下过令,府内不可用铜镜。”

“怜香,女子身边没个铜镜,如何正衣敛容呢?就照几日啊?”沈念笑言道,怜香是杨府多年的大丫鬟,她这新夫人必须要有眼力见。

与沈念相处两日,怜香倒挺喜欢这个性情温柔软和的主子。

怜香点点头说,“夫人且放心用吧,老爷回来您避着些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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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念漾起笑容,把铜镜摆在了杨员外新为她请人打制的梳妆台上。

然后,她走出门学习管理杨府的内宅事务。

熟悉完各项事宜已过了亥时,她累得没有丝毫食欲。

怜香去灶间给她备沐浴用的热水。

她摘下头上的钗环,散开发髻,揽过铜镜,拿过木梳,慢慢梳起头来。

铜境内的自己,肤若羊脂玉,又嫩又白,一双杏眼明眸流转,墨发如瀑。沈念暗想,自己这美貌杨员外如何不中意。

她很亨受木梳在发间翻飞的放松。未出嫁时,做活读书累了,她就喜欢闭目梳发来放松。

梳了一会儿,睁眼时,镜中映出一个若有若无的黑影,她停了手,拿起抹布擦了擦铜镜,黑影没了。

“哦,是落了灰垢。”她自言自语,抓过木梳继续梳起来。

突然,她自镜中窥见,自己身后似乎立了一个人,转过身,却又什么也没有。

她右手执梳,抬手梳理右半边的头发,陡然间,镜中现出一只白森森的手正拿着木梳在她左边头发上一上一下有节奏地给她梳头。

沈念揉揉眼,没错,是一只煞白透灰的手在梳理自己左边的头发!

她心惊肉跳地转过身,还是什么也没有,再看镜中,除了自己印在里面就再无其他。

“啪”她伸手扣倒铜镜,索性不照了,刚举起梳子,脑后的长发自己飘起来,它们自动拧成一股黑绳,缓缓转一圏绕住了她的脖子。

未待目瞪口呆的沈念回过神,猛然间脖子上缠绕的头发一紧,她立时喘不上气来,连忙伸出双手去扯开那些头发,却无济于事,它们越缠越紧。

沈念呼吸越来越困难,整个身子从凳上跌到地上,她越挣扎,脖颈被勒得越紧。

“吱呀”门被推开了,听见开门声,她想大喊,怎么也张不开嘴。

“夫人!夫人”怜香和另一个丫鬟抬着一大木桶水进屋时,就见沈念不省人事地倒在地上。

怜香吩咐另一个丫鬟去请郎中,自己又是掐沈念的人中,又是压胸。

一番折腾后,沈念苏醒了,全身颤粟不止,开口也是语不成句。

郎中诊后,说无大碍,是受了惊吓所致,开了几味安神止惊的中药。

喝过药,沈念情绪稍稳了些,拉着怜香的手不肯忪开。开口述说自己倒地的原委,才说了一句:“我拿梳子梳头……”药效上来,便闭眼沉沉睡去。

怜香替她盖好被,转身走了几步,就听见院外通传老爷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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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返身抓过铜镜,从沈念柜中翻出一块绢布将铜镜裹好冲出屋,跑了一阵儿,将镜子扔在了马厩旁的草垛下。

再回沈念屋时,杨员外已坐在榻侧,有些愠怒地指责怜香不好好伺候夫人还乱跑。

怜香便以去厨房熬药为由搪塞了过去。她告诉杨员外那晚沈念倒地的情况。听闻怜香及时请来郎中,杨员外才展颜赞怜香事办得好。

怜香刚要开口讲郎中说夫人受了惊吓。杨员外握着沈念的手开口道:“夫人这是累着了,你先前说她昨夜忙到亥时又没用晚膳。以后我外出,你就促她早歇息,按时用膳,不可让她劳累过度。”

“是,”怜香应道,先前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杨员外一向不喜他人驳斥、更改自己的观点。此时说夫人不是累病的而是受了惊吓,岂不是触怒他。

“老爷!老爷!”庄子上两个佃农斗殴,其中一人已重伤,庄上的李管家要我请您去一趟。”一个随从站在屋门外急匆匆地说着。

“什么!斗殴,出人命会影响我杨家的声誉,走!”杨员外应着起身,转头对怜香叮嘱道:“照顾好夫人,去庄上少不得几日!”怜香施礼点头应允。

掌灯时分,沈念才醒来,喝过粥,精神好了。

她吩咐怜香,今夜再叫两个丫鬟作陪。怜香又叫了两个丫鬟来,她们在地面打地铺陪沈念。

怜香被安排与沈念同榻而眠。她央求沈念将那天晕倒没说完的原因讲述完。

沈念脸上立刻变了颜色,说:“太诡异,明日天亮了再讲。”继尔一把拉住怜香,悄声问:“铜镜呢?”怜香回应:“夫人放心,早扔了。”

四人这才安稳睡去。

半夜,沈念被悉悉索索的声音惊醒,只见红幔帐无人掀,自动缓缓向两边分开。

“啊!”沈念一声惊呼,三个丫鬟都醒了,沈念抖着手指向幔帐,说:“方才无人撩,帐子自动向两边分去……”

打地铺的两个小丫鬟已经起来挽起幔帐上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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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你身后有……”“啊……鬼”两人不约而同地指向沈念身后。

沈念回过头大惊失色,一个奇怪的“女子”立在自己身后,她握着木梳的手在沈念头顶上方,整个人没有脸,头部犹如覆了一张人皮,没有眼睛、没有鼻子、嘴,也没有耳朵,那上面只剩一片光秃秃的灰白,散发着腐尸的恶臭。

两个小丫鬟惊叫完,双双吓晕过去。

怜香惊恐万状,跪于榻上不断地磕头说:“放过夫人吧,你有何愿望,我帮你完成。”

“那帮我杀了这面善心狠二夫人!”无脸女鬼沙哑低沉的声音从丹田送出。那熟悉的说话方式,怜香听出来了,是姜氏,她已死了五年。“夫人,放过二夫人吧,她与你无仇啊!”怜香哭着恳求。

“她害过我!冤有头,债有主!”无脸女鬼的话刚落,沈念的头发又全部缠在了颈上。

“怜……香……中……”沈念被勒得脸渐渐变紫,竖着中指只吐出这三字,眼就合上了。

“哈哈哈”无脸女鬼凄厉的狂笑使人惊悚不已。

蓦地怜香明白了,沈念是让自己用中指血。

她趁女鬼仰天大笑之际,咬破双手中指,一连串血甩了出去。

果然凑效,女鬼后退几步,沈念脖子上的头发松开了。

仅持继了一会儿,女鬼又扑过来,怜香接着甩,同时大声喊其他人。

沈念醒过来爬起,立即咬破中指与怜香共同对付女鬼,随后那两个丫鬟也加入进来,四人同时甩出中指血。

“咻”无脸女鬼化作一团黑雾逃了。

“是姜夫人化的厉鬼。”怜香道。

“我与她并无宿怨,她为何如此恨我?”沈念带着哭腔娇弱无比地问。

怜香也不明白,只是摇头。

东方泛起鱼肚白,天亮了。

沈念说什也不愿呆在杨府,更不敢回家,怕女鬼跟来害爹娘。收拾了包袱带着怜香住进了清风观。

杨员外回来后,那晚陪沈念睡、一起斗鬼的两个小丫鬟将事情的经过全盘托出。

“唉,夫人一定动了储物库中的铜镜。”杨员外一边叹息一边叫人备马车,说去清风观。

来到清风观,得知昆仑山道长玉玄子正在清风观讲道、授术,杨员外欣慰至极。

他接出沈念后,去买了一大堆贵重礼品虔诚地跪在清风观门口求见玉玄子道长。

申时,道长忙完事务,亲自前来扶起了他,不收他任何礼品,答应随他一起赶往杨府。

一进院门,道长指着马厩的方向说:“此处草垛有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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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往马厩旁的草垛走去,“当”他踢到了铜镜,“就是它!”道长拾起来。

众人“哗”地闪开了。“光天化日之下,还轮不到它作祟,不用怕。”说完,道长将铜镜拿到背阴处,脚下走起天罡步,口中念有诀,手在印堂、双耳处抚过,大声念道:“天眼开,感观醒!”

双掌在眼前拂过,问道:“鬼恶妇姜氏,你逃避去阴间赎罪,留在杨府害人又为哪般?”

“杨员外,姜氏说由你来说个中缘由。”道长望向杨员外。

“不,不,道长,此等恶鬼祸害人间,何需理由,直接灭了就是!”杨员外掩饰不住自己的慌张,话都说不利落了。

“上苍有好生之德,贫道不敢枉灭一魂一魄。善因结善果,恶因偿恶报。”老道语重心长地说。

“我来说!”众人循声望去,马厩里的一匹老马张口了,“我附身此马,免得现鬼身吓到众人。”

杨府的秘事一点点呈现出来。

杨员外年少时的一个夜晚醉酒回家,跌跌撞撞倒在了姜府门口,恰被姜二小姐遇见,悄悄带回闺房给他醒酒。

半醉半醒的杨员外色心起,玷污了姜二小姐。

姜家是锦城大名鼎鼎的富户,锦城半数酒楼都是姜家所开。

杨员外甜言蜜语哄得姜二小姐十分开心。

姜家见杨员外英俊潇洒,就同意了这门亲事。

婚后,姜家不忍女儿嫁个穷书生受苦一世,用心扶持杨员外,分银、分铺、更派得力伙计来杨府帮忙指导。

只是岳丈姜老爷话里话外多少都有些瞧不起杨员外,说他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成亲那年,杨员外对姜氏还好。第二年姜老爷意外去世后,杨员外对姜氏的态度一落千丈。

甚至当着下人的面也豪不留情地极尽挖苦姜氏的相貌,说她生得像只黑蛤蟆,又黑又短。

起初姜氏也还正常,顶多日日哭泣。

她在姜府也是娇宠着的小姐,何时受过此辱。日子久了,性情大变,不堪受辱,开始与杨员外针锋相骂,发展到后来大打出手。

每回姜氏被打得鼻青脸肿后,杨员外总恨恨地说:“要不念在你家银子的份上,早打死你这丑妇了。”

杨员外很快纳了两房妾室,一个是青楼花魁娇娘,一个是去扬州买货时带回来的扬州瘦马柔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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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这俩千娇百媚的妾室,杨员外连正眼都不瞧一下姜氏。

姜氏疯了,痴痴呆呆逢人就笑说自己是丑人。

杨员外嫌姜氏疯疯癫癫碍眼,遣人将她送到了庄子上的别院去。

去了庄上,娇娘与柔儿两人都妄想只要姜氏死了,她们就有望做继室,两人联手禁止任何仆从、丫鬟给姜氏送饭送水。

姜氏被活活饿死了。

她阳寿本不该绝,阴差迟迟未来勾走她的魂。

她的游魂日日四处飘荡哭泣。

一条修行几千年的蛇仙路经此地,听了她的身世,念她着实可怜。

给她渡了不少修为灵力,嘱她不可伤及无辜。

姜氏飘回杨府,对着铜镜照自己这张变鬼后更丑的脸。

她动用了蛇精给的修为,消弥了自己的脸。

半夜飘去娇娘的房间,嘴里唤着娇娘的名骤然出现,偷走了娇娘的脸,娇娘当场被吓死了。

如法炮制,又去吓疯了柔儿,也偷走了她的脸。

杨员外回来,迫不及待地去了娇娘的屋。久别胜新婚,他火急火燎地欲行好事。

忽见娇娘的脸在变,一会儿变成柔儿的脸,一会儿又无脸,吓得他面无人色,上下齿直打哆嗦。

姜氏扑过去,被他颈上一串避邪桃符挡住,近不得身。

杨员外侍机逃脱,去清风观请了道士来,一鬼一道大战一夜,道士说女鬼灵力高,无法灭。

将逃至铜镜中的女鬼封印起来。

“你运道好,有符,否则必死!”老马愤恨地瞪着杨员外说。

正说着,杨员外脖子上的挂符绳不知怎么就断了,“啪”那串桃符落在了地上。

“嗖”一团黑雾疾飞至杨员外眼前,众目睽睽下,女鬼生生拿走了他的脸皮,杨员外痛晕了过去,女鬼戚然笑着说:“现在你和我一样丑陋!”

玉玄子道长出手降住了她。

“二夫人从未害过你啊!”怜香扶着沈念不满地说。

“从未?哼,装得温柔善良,一本正经!她九岁来杨府,娇姨娘给她几本书,她就偷偷给我下泻药,用来取悦娇姨娘。柔儿姨娘给她几件衣赏,她竟在我上街时领一群稚子追着我喊丑八怪!……我不一一例举了,我若下狠手,她早死了!年纪轻轻,却势力恶俗!多积德行善,否则殃及子孙福泽!”女鬼说完,泪如雨下,忧伤地说“道长,我回去看眼我娘就来,可否?。”

玉玄子道长点点头。

沈念坐在地上无声啜泣,她厌恶地剜了眼无脸怪人杨员外。

这一切被道长收在了眼里,他叹口气说:“好自为之吧,你的命中姻缘就是杨员外,离了他你会食不果腹。切记,心向善,天必佑!”

女鬼飘回来了,道长将它收进瓶里跨出门走了。

锦城的无脸杨员外再添新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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