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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你们有什么打算？达维问我。 能有什么打算？我很奇怪。 你们结婚20年呀，难道不搞个纪念？ 要不是他的提醒，我还真记不得，这么快，我的婚姻已经有了20年。 我的意思，我们全家组织一个旅游。你和爸爸，我带着阿丽。你看如何？达维的建议让我觉得有些突然。虽然，早前就给我打个招呼，要带女友上门。 我没有反对，只是问了一句，是不是未来的结婚对象，若不能保证，就不要耽搁人家女孩。每次提到这个问题，达维就会给我一串省略号。 我知道对于年仅20岁的他来说，谈婚论嫁终究是早了些。但内心迫切想要分享自己的快乐肯定是真的。 阿丽是达维的女友。在老公的心里是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现实。他希望未来自己的儿媳，至少能够做到门当户对。这和父亲当初反对我的远嫁是一致的。 20年前，为了我的婚事，和父亲争吵过。他不断地反对，然后不断地妥协。他反对的理由只有一个，最怕我被欺负了，一个人坐在射阳河边哭泣。 结婚前的一周，我兴奋得张罗着置办各类结婚用品。父亲决定送我到夫家。这在我们当地是绝无仅有的。若传出去，定然以为是女儿嫁不掉，上门兜售给婆家的。 未来女儿能不能过得好，会不会得到夫家的宠幸，都和男方上门三请四约有关联。按照兴化的风俗，一定是男子多次登门拜访，带足了礼金，还得征求女方的亲戚支持。这样，才可以风风光光地把丫头嫁了。 我的父亲，在我出嫁临上车的那一刻，还不死心，问我假如后悔还来得及。我那时是恼怒他的善变。明明已经答应了，还要在关键时刻出尔反尔。带着简单的行囊，义无反顾地登上了长途汽车。 父亲终于无计可施，只好带着幼子，我的弟弟，那时才12岁。和我一起上了车。家里的亲戚都阻拦他的同行。因为送女上门会低人一等。 父亲只是想要知道我要嫁的那个人，到底门朝着哪个方向。他想要知道。其实在父亲的内心里，他是害怕我被婆家欺负，有朝一日可以找到我。 我那时肯定不知道，这是一个远嫁女子父亲的担忧。我是元旦当天举行的婚礼，父亲和小弟是第二天回的家。看着寒酸的新房，父亲临走时忍不住嚎啕大哭。 在我的印象中，父亲就哭过三次。一次是二姐出嫁，那年正好遇到水灾，父亲没有足够的钱给二姐置办丰厚的嫁妆。简简单单的把丫头嫁了，觉得太对不住帮他一起辛苦持家的二姐。 还有一次，是三叔的突然离世，父亲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哭得很压抑。他是想到作为哥哥没有能力支持自己的弟弟。为三叔不幸的命运。 那时我们不懂得为人父母的厚重的爱。父亲和我的公婆即使在一起，也说不到几句话。因此老公常常抱怨我的父亲眼角高，瞧不起他们家的人。 其实在父亲的心里，他不过是心生埋怨，为人父母应该给自己的孩子置办一个像样的婚事。我那时也以为父母一门心思掉进了钱眼里，典型的嫌贫爱富。以致婚后好长时间，我与父母的关系都比较冷漠。 直到有一次，我下班回家，看见父亲在给我用搓板洗被子，公公坐在一旁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我突然就明白了。所谓的嫌贫爱富，也不过是巴望自己的孩子不要活得太辛苦。 转眼20年，个中辛苦，从此不敢回家说一句。就怕父母担心。遇到委屈，也只是仰脸硬生生地把泪吞下。 达维给我留言：什么时候到合肥。我告诉他，过了期中考试，爸爸可能要去看你。达维笑得前仰后合。隔着视频，我能感觉到他的怀疑。 难道你就不想来看看我的女友吗？ 阿丽问过我，女孩是不是一定要读研？我知道阿丽对达维的喜欢。她在努力提升自己。希望我们都能够接受她的存在。我不希望阿丽爱得辛苦。 爱一个人，可以努力与他比翼双飞，但不能讨好迁就。在达维的内心里，他对阿丽的喜欢我是能够感受到的。一个暑假，每晚视频，说不完的悄悄话，谈不完的家长里短。 遇到彼此喜欢的，我自然希望他们可以开花结果。 只是，我不希望阿丽未来作为远嫁女，和我一般辛苦。我希望他们可以拥有最好的未来。不仅为自己，也是为了远方的父母，从此不必担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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