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问:“心要逐物,如何则可?” 先生曰:“人君端拱清穆,六卿分职,天下乃治。心统五官,亦要如此。今眼要视时,心便逐在色上;耳要听时,心便逐在声上。如人君要选官时,便自去坐在吏部;要调军时,便自去坐在兵部。如此,岂惟失却君体,六卿亦皆不得其职。” “问:'心要逐物,如何则可?’”这个真是个大问题。说“哎呀,老师啊,没办法,这个心就是要跟上那个物走,它就是往事儿里钻,你说咋办呢?”就这么一个话题。这真是个要命的话题,“心要逐物,如何则可?”“先生曰:'人君端拱清穆,六卿分职,天下乃治。心统五官,亦要如此。’”“人君”是啥意思?“人君”就是皇帝,咱们这里面的君王,皇帝。“端拱清穆”,什么叫“端拱”呢?“端拱”就是很庄重,往这儿一坐,稳当的那种,这就叫“端拱”。“清穆”是啥意思呢?“清穆”就是人家啥也不操心,很悠闲,很舒适,很恬静。不像咱们那个状态,着急火燎的,“哎呀,这个事儿不行!”“哎呀,这事儿可不敢这的!”你是这样的,你虽然表现出来没有那么夸张,可是你内在就是这么一个感觉。或者大惊小怪的,着急火燎的,就是那种的。人家“端拱清穆”,气定神闲。说皇帝做到这份上的时候,“六卿分职”。“六卿”啥意思?就是我们讲六部,明朝不是讲六部嘛,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六部,掌管六部的叫“六卿”,我们今天的说法,就是常委。“六卿分职”,大家该干啥干啥,你管你的那个口,我管我的这个口,各管各的口——“六卿分职”。然后干嘛?“天下乃治”,天下安定。各干各的事儿啊。讲到这儿,你有没有发现,搁咱们身上的时候特别喜欢干啥?特别喜欢替六卿管事儿。有没有发现?完了还关心了,“哎,户部那个尚书,你那个事儿行吗?”“哎呀,我觉得不行吧,我觉得你是不是还可以这样的,要是不行,我来帮帮你吧!”行了,六卿不会玩了,马上就不会玩了。可是你有没有发现,你操人家的心的时候,你还愣觉得自己挺伟大——“我多关心你呀!我不帮你能行吗?”其实是啥?其实是你那个“放不下”。你没有看见你那个“放不下”,你愣往事儿里头钻。看没看见!所以这儿讲,“人君端拱清穆,六卿分职,天下乃治。”就是你各干各的,心干心的事,六卿干六卿的事。“六卿”是啥?他这儿就讲,“心统五官,亦要如此。”五官干五官的事,心干心的事。那心是什么事?心是觉照感觉。五官干什么事?眼睛看眼睛的,眼睛收集眼睛的,不叫收集,叫照见。因为“收集”就有个“存”的意思在里头了。眼睛负责照见景象,耳朵负责照见声音,舌头负责照见味道,你就干这个事情就完了,各自照见各自的事情。什么叫照见?就是我看见,我不反应,不是强压住不反应,是我只是看见,我不评判。因为啥?因为你评判实际上是心的事儿,你心不往眼睛上跑,你就不评判了;心不往耳朵上跑,你就不评判了……所以这儿讲,“心统五官,亦要如此”,也是这么回事,也是你干你的,它干它的,各干各的。所以你看古人一直讲啥?古人一直讲,说你往里观,往里观。让你看里头呢!他不是动员你,说看外头、看外头……他不这样的。“今眼要视时,心便逐在色上;耳要听时,心便逐在声上。”现在人就是这样的,你眼睛刚要看,心就上去了;耳朵才听了一耳朵,心就上去了……各种评判、各种感受、各种抗拒、受不了、各种贪恋来了,没治了,眼啊、口啊,五官不会玩了。“如人君要选官时,便自去坐在吏部;要调军时,便自去坐在兵部。如此,岂惟失却君体,六卿亦皆不得其职。”这就好像皇帝想要选官员,皇帝选官员的时候会怎么样?“便自去坐在吏部”,他就跑到吏部,就把吏部尚书扒拉到旁边了,“来来来,把资料拿过来,我看看今天有些什么候选人。”他要干这个事情。他一干这个事情,尚书不会干了,是不是?吏部尚书不会干了。要调军的时候,他又跑到兵部,又给你开始行使指挥大权了,这就又不会干了。我想起来我那会儿,以前有一个小伙儿,在一起工作,刚学会开车,我那会儿也傻,那会儿胆子也大,坐车坐得还是少,胆子也大,刚会开车我就敢坐他副驾。有时候走一些农村的路,路不平整,他开车我就会提示他,我说:“哎,前面有个坑啊,注意啊,对面过来车了,要注意啊。”我就会提醒他。我一直提醒他,提醒两次。我俩一起出去,两天。第一天,开车追尾,把人家前面那个卡车撞了,自己的头灯掉了,最后人家看看自己的车没事,人家走了,我还在那傻呢,还闹不清谁的责任。第二天,开车就开到坑里了!农村路上,水泥路挖开了,中间要过渠呢,埋管子,中间要过管子,所以整个就挖开了,大概有个五六十公分的宽度。挖开了以后,中间填上土,能过车了,而且车足够过了。只是两边还有一些,因为水泥路再往外就成了土路了,它那块儿软和,土就盖不到那个位置,到了两端土的地势就低,两端是坑。你看得很简单,走中间,他偏要走边上!“嘣”,一个轱辘子就卡到槽里头去了。你看,就出去两天,当然两天也不是说完全在路上,很近的,从襄汾到临汾才多远的路,最多一个小时的路程,然后第二天回来。从临汾到襄汾,去临汾市里面就怼了那个车,回来就卡到槽里面。就这么一个事儿。我还跟他说,我说:“没事儿,小心点儿哈,不要紧。”我还这样的。结果,后来我找人把这个车给他拖出来,卡在里头了么,俩人也抬不动,完了把车拖出来了。拖出来以后,晚上人找我谈话,说:“何老师,我觉得你太烦了!开个车,你旁边唧唧歪歪唧唧歪歪!”哎呀,我一想,我说真是!你想嘛,就是你要开车,旁边有个人跟你讲:哎,看前面,过来车啦!旁边有什么东西了……你在那叽叽歪歪的,太影响心情了。我一观照,我说真是,当然这个事情他当时说完我没吭气,因为当时说完我就往里边观嘛。这个事儿过去好多年了,可是这个事情给我一个特别重要的提醒,是什么?就是你还显得你好像挺操心,其实你对人家都造成无限干扰了!人家叫什么?人家脾气好,德行好,人家没说。人家没说,你还来劲了!懂没懂我这意思?同样的道理是什么?同样的道理是,我们是干嘛?作为“我”来讲,你只要关心“我”,就是“心”嘛,“心”要关心“心”,你随时观照感觉,随时观照你有没有放逸,就跑到外头去了。你过来过去,“心”其实就干这么一件事。或者就是看你:诶,我这会儿感觉上来,我是干嘛去呀?我要知行合一。这就是你要观照的事情。可是你一天到晚关心的是啥?关心的是眼睛看见啥了,耳朵听见啥了……这成了你关心的,这怎么玩儿?这不会玩儿了。所以这儿讲,“六卿亦皆不得其职”,他都不会干了。那么不会干的结果是什么?就是皇帝不会干,他要干扰六卿;六卿不会干了,他会干扰什么?他会干扰六部;六部不会干了,是不是下级基层的所有单位都不会干了?所有的单位不会干,结果是啥?结果就是国家乱套了。这个事儿是搁到国家,搁到企业不是也是一样的吗?老板不会干,老板一天到晚操这个心,操那个心,谁的心也操。好,你操完心,是不是他不会干了?他不会干,是不是你的这个企业就倒闭了?家庭里面是不是也是这样的?你看有多少家长,一天到晚的操心,“你吃饭了没?没吃饭再吃点吧。”操上心。这种家长见太多了!每次去外头上课,全是这种的。他觉得自己“那还怎么,我做父母的我不操那个心?”好,操心的结果,孩子不会干了。孩子不会干的代价是什么?代价是你整个家族的后半生,孩子的后半生。这个话题应该搁到《我的美好生活》那个话题里面去讲一讲。这是干扰。当然这些都是有形的,有相的。你的心不会干了,带来什么结果?带来就是活不出来,越活越苦,咋活咋苦。所以结局就在那儿放着。你要是个圣明的人君,那你就知道现在整顿,各干各的,各归其职,各司其位;你要是个昏君,那人家阳明先生在这儿给你觐见呢,阳明先生跟你说,你可不能这样子了!你说少来这套,老娘愿意,就这样的!那就随你便,那也没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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