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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吕学敏 主播：李颖 
1 饲养室的破院子口那里一个咔擦大响摔了八瓣，是昨天谁把一根长椽挡在了口上，牛差点摔了跤，饲养员七茂火了，扛起椽撂下的声。还伴着一声臭骂：眼窝瞎了？ 饲养室破院子口的几根立着的木柱子是拴牛用的，其中两个上面却拴了绳子，吊了很不成样子的秋千——哪里算秋千，是下面绑了一块木板，能坐着忽悠就是了。我知道是谁拴的。一根较粗的柱子已被我们抱着滑上滑下弄得溜光，滑柱子的主要是我，我能滑上去站在柱顶上，还单腿独立，像个公鸡。表哥一次试着站立，摔个狗吃屎，哈哈了一圈子，我没敢大笑，捂着嘴。他再不上去试了。这次我刚站在顶上想独立，从场里走过来饲养员七茂，七茂一声吼，吓了我一跳:不想活了？我就哧溜下来。他后面跟着光头。光头是兽医，都叫他光头，不叫名字。 七茂当饲养员多年了，他和队长是一个母亲。队长母亲死了，七茂父亲死了，经人串说，成了一家子，二人一起长大。是兄弟，然不一姓。七茂是个牛脸，人样子也像牛，他当饲养员，我总觉得他和牛也是弟兄。饲养员的责任大，干部都这么认为，给七茂叮咛了不少。说牛是集体的财产，宝贝，没有牛，地咋种，谁犁地呀。一绺牛圈，有关两头的，有关一头的，两头在一起的，都是母子，或都是乳牛（母牛）。两头犍牛（公牛）是关不在一起的，牴仗。牴仗是非常害怕的，两个犍牛怒火冲天时，拼死着斗，啥也不顾，扬尾飞奔，会把蹄下的地蹬出深渠。可怕极了。厉害的会打死一头，或伤了一头。牴仗还不易阻挡，只有饲养员拿了磨棍去，或者有的饲养员一声吼，牴仗就休止了。七茂就是用“吼”制止的。他像牛的班长。我们队里有十几头牛，公牛母牛红牛黑牛，还有白中有红的一头，那是脾气最坏的，虽瘦得像个病牛，可每次拉出去犁地时，就发脾气，几次就牴了人，给它前面嘴上就绑了一根棍子，牴不到人。它的名号就是“牴人牛”。牴人牛的瞎名声在外，一般套牛犁地时没人喜欢它。 那日是一头黑牛病了，不吃，窝在那里不起来。饲养员急了，给队长说了几句，就惶疾去叫来了光头。 光头是大鼻子的弟弟，他应该也是一副硕大无朋的鼻子才好和大鼻子称兄道弟，可他偏偏鼻子不大，还小。光了头也不是什么毛病，就是有时伤别人眼睛，好歹他是给牲畜治病的，牲畜不在乎他的光芒灿烂。 光头长得好看，一点不丑，就是亮。上衣是白洋布的，下身裤子也是白洋布的，鞋是白球鞋。白球鞋只有城里人穿，他早就城里化了。这样的人，娶亲成家生子是没有问题的，可他是单身，娶不了“屋里人”，他的哥哥大鼻子就看不起他，还很生气，有两样:一是他不娶，大鼻子就压力大，他生不了男娃，家里就要断后，大鼻子是偏偏两个女娃，再生下去，恐把握不大，就诚恐又偏；二是弟弟光头没有政治头脑，原因是在贴大字报时，光头不贴。为这事，大鼻子还骂过他，他有一次就吼了:让我搞政治，让我跳进猪圈里给猪搞政治吗？ 饲养室在麦场的南边，池塘在北边，只是对面。饮牛多数在池塘里，放开门，牛就知道是去饮，一起奔腾，壮观极了。平日蛙们在池塘里独大，狂嗓子放声，当牛们伸脖子舌卷了唰唰饮水时，它们就悄不作声，如临大敌。这时一些憋得难受又年轻的牛，就趁时调皮一下，在大场里撒欢，再放一泡屎，这是饲养员很不畅快的，他要随后拿了锨一一铲去。在下雨天，本应担水饮牛，可担水也不易，路滑脚滑，也是放出去饮，牛过场后留着的蹄印如水面上的坑。为这事，队长还批了七茂，七茂说，牛又没念过书，不听话啊。这也是，七茂这个班长也有难处。 这时光头正和七茂给黑牛打针。牛针粗，和织毛衣的扦子差不多，不用过多礼仪，只猛一下，进去按了针，就拉出来，完成，迅雷不及掩耳。七茂拉着牛鼻子，未等牛灵醒，针已完，光头在收拾。光头就是麻利。针完了，即使他身上没有沾一粒土一叶草，也要拍一会儿，惯了，好显得自己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一尘不染。好了，他说。这时在饲养室敞口那里的柱子上，一只长尾彩冠的鸟儿正眺望远处。那是什么鸟儿呢？我一直不知道。云雀是没有的，没有也不稀罕。麻雀不少，三五成群，呼呼着起落，不是讨厌人的东西，哪里都去，大胆的飞进窗户，留一粒屎，定要做得使人恨它要死才罢休。我以为，它入“四害”，是活该。
2 光头两间房，一间他住，一间牲畜的药具住，平分。公社里有兽医站，他的屋子是大队的兽医站，一个人也是站长。他的上级是县畜牧兽医站的一个像簸箕虫的女人，那女人好，本来想把她的女儿嫁给光头，再把光头调到离城近点的地方给牲畜业大放光彩，可光头不乐意，是怕介入他生活的女人把他衣服弄脏了还是怕要多买一双筷子，至今是谜。那女人就把光头作女婿的想法罢了。可每次来看光头，光头都要给她擀面，还带了她那个下巴有点长的丈夫来。光头擀面不错，筋道还长，可论起长短来，光头的面确实和那个丈夫的下巴很有一比，那下巴吧，说很长有点冤枉他，但稍微收拾一下，挂个孩子尿布什么的绝对像回事儿。光头叫他姐夫。姐夫以下巴出名。 光头的本事不错，凭跳猪圈那个麻利劲儿，和不怕猪咬了他的胆略，他给老虎打针也不会差。一次我就亲眼见他给队里的乳牛接生。大晴的天，乳牛要生了，早把七茂吓得腿有点抖。叫了光头，他就在一旁搭手。光头在危急时，手臂抹了肥皂，搞得极光滑，伸进乳牛屁股里掏，一圈人咧着嘴脸看，是替乳牛担心，也是替光头担心。待牛娃哗地落了地，大家才正常了嘴脸。腥气的水星溅了光头一脸一身，那身白裤子是脏完了。 我知道光头的另一件事是光头和赵老师好。这话是表姐说的。表姐的话能信吗？我对表姐那张嘴，很存戒心，冒出的东西常是颠三倒四的没道理。可那次的话，我信了。她说，她见光头脱了裤子和赵老师在……，她没说完，我也知道是干啥了。我也有七八岁了，该懂得这些事的四五成了。 我问表姐:是那个了？ 表姐瞪我:你甭问了，我看到的。 我再问:是不是赵老师也脱了？ 表姐说:不说了不说了。 我跑开来，远远地喊着:是日了是日了。 表姐吓起来，脸也变了，指着骂我:你再说我就打你。 我跑得更远了。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 吕学敏，陕西商州人，供职于铜川检察机关。系陕西作协理事，陕西作协签约作家，第一届百优作家，曾任铜川作协副主席、新区作协主席，铜川市政协委员。著有长篇小说《子宫》《腿林》《童话庄》《须根系》《吾州河》《小舅好》《垄上》等十多部，散文集小说集三部。其长篇小说《子宫》获第十四届中国人口文化奖（文学类）三等奖，陕西人口文化奖一等奖，长篇小说《垄上》获北京作家杯长篇小说原创二等奖，短篇小说《粉红·文物》被收入陕西文学六十年一书。另有其他各类文学奖十多个。
【主播简介】： 李颖。医务工作者，热爱大自然，喜欢旅游、网球、朗诵，诗歌总是给人正能量，愿用声音传递真善美。 晒丹凤，你也可以秀 文学顾问：孙见喜 木南 东篱 丹竹 诵读顾问：海俊 主编：丹凤晒晒 责编：方子蝶 张芬哲 白月光 曹苌茳 校对：邻家小妹 七月未笺 自媒体支持：我是布衣 无言年华 温暖相见 家在商洛 大乾州 新新文学 小麦的籽 松风阁语 往事余味 陕西文谭 平台往期作品阅读： 吕学敏‖综合厂（长篇小说《童话庄》第二十八章）（主播：朗月） 吕学敏‖知青“驾到”（长篇小说《童话庄》第二十九集）（主播：王惠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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