莆仙正月初二悼亡日是怎样来的? 在莆仙两地,但凡一到正月初二,那一定是不能访亲走友,相传这与莆仙明代抗倭有关,是为了牢记历史,不忘忧患。对此,我从小就是这么信过来的。可是,当我研究林龙江抗倭事迹后,心中便有些疑惑,因为不管是哪次倭寇乱莆,都没有一次是倭寇跑走了,百姓下山回家,次日就是正月初二的历史记录。不过,传说如此,没有相关文字佐证,我也不好说什么。而今,我有幸翻到明万历三年(1575)吕一静修、康大和纂的《兴化府志》后,就敢对这个节日提出一些不同的看法了。 一直以来,莆仙人都以故老相传的话语宣称:“正月初二日悼亡日、初四(五)日做大岁是为了纪念明代抗倭。”其实,综观明代莆仙两地的倭患记录,其最大最惨者,莫过于惨遭屠城的“壬戌之变”和危如累卵的“仙游之围”。其中,“壬戌之变”发生于嘉靖四十一年(1562)十一月二十九日夜,倭寇攻陷兴化府城,并在城内盘踞两个月之久,因传闻戚继光要来了,这才主动撤离。由是可知,莆田人敢光明正大地返回城内,至少要在翌年正月二十九日了,那么,悼亡是应有之举,但重做大岁,个人以为没那个心情吧。再看“仙游之围”,据乾隆版《仙游县志·建置志·祠宇·崇勋祠》记载:“癸亥冬,农■未毕,复有新倭百余艘乘汎登岸,直趋邑城外,蜂聚四门,营垒众以万计,势将拉拔之,盖十一月七日也。……(十二)二十六日,日初出,车已■河,去城咫尺,人心恐慄不可支。忽焉,望见大师如云从东南二路至,雷轰霆发,直捣寇垒。寇呼曰:'戚虎至矣!’仓皇奔窜,悉趋西北门。师从之。不移晷,斩获殆尽。收还掳掠妇女三千余。”由是可知,仙游之围始于嘉靖四十二年(1563)十一月初七日,直至十二月二十六日才解围,头尾总计被围50天。此后,吊死问伤,重做大岁,皆有可能,但离正月还有几天,似乎也不好自圆其说的。因此,我对莆仙两地正月初二悼亡日、初四(五)做大岁便有些疑惑。 后来,据民国张琴《莆田县志·风俗志·岁时》记载:“二日,为踏青会。长少皆盛服出游山寺园林,词人墨客多携榼展席,择胜处吟赏,抵暮乃归。儿童采桃李花,持归为新年之瑞。是日也,宾客不相往来,惟一日。已至者,不忌。先是明嘉靖四十一年倭寇陷城,戚继光率兵来莆,倭先期遁至平海,戚会师歼之,至于招抚逃难者回城。二日,各家吊死问伤,互相慰藉。嗣后,以是日为纪念。女子出嫁,新遭父母之丧者,是日归祭,谓之过初二。”“五日,作大岁,以倭寇之祸,各家皆未度岁,是日补行祭蜡。”这是见诸史册有关莆田地区正月初二悼亡日、初五做大岁的明文记载,但莆田人做大岁时间是正月初四日,并非初五日,不知又要做何解释呢?对此,有莆田籍文史专家认为,这是张琴记错了,因为戚继光来莆剿寇已经是二月份的事情了,没有正月,何来正月初二纪念之说呢?于是,有人借此发挥说,第一年是在二月,从第二年开始,便挪到正月了。对此,我不敢苟同,但也没办法反驳,毕竟没有史料证据。 明吕一静修、康大和纂《兴化府志·舆地志·风俗》一角 如今,我又发现一本莆田古代志书,它是由莆田名人所纂修,距离嘉靖莆仙倭患时间很近,且该纂修人曾被倭寇吓得连退休都不敢回乡,只好“侨寓嘉禾”,这人就是“赐进士出身资政大夫南京工部尚书”——康大和。据万历三年(1575)吕一静修、康大和纂的《兴化府志·卷之一·舆地志·风俗》记载:“元日再旦,丧家于五夜设奠举哀,族里亲知复以次赴吊。是日素帻白衣,往还塞路,人家多阖户以避。曾子有言曰:'小功不税,是远兄弟终无服也。’注云:'税者,日月已经过,闻其死,追而为之服也。’意者,当日亦如曾氏以情起者也。今则漫然无(弓+刂 ),是重受吊矣!近搢绅家亦稍稍谢客不行。”由是可知,兴化人(即今莆仙人)早在明万历以前,就有正月初二日赴丧家凭吊的习俗,这与抗倭应该没有太大关系。如果此日真的是为了纪念抗倭而形成的习俗,则以康大和亲身见识过惨痛的倭患,他应该会直接点明原由的。既然他没点明,这其中就有一些内情需要深入挖掘研究了。退一步说,倘若这一风俗习惯确实源自纪念倭患,那万历三年(1575)离“壬戌之变”至少有12年了,怎么还会“素帻白衣,往还塞路”呢?另外,值得一提的是,该志也没有将正月初四(五)做大岁习俗载入,多少有些遗憾吧! 至此,我对莆仙两地以正月初二悼亡、初四(五)做大岁为纪念抗倭而遗留下的习俗,总算有一些清醒的认识了,就是不愿去下结论。因为如今,既然几代人口耳相传正月初二悼亡日、初四(五)做大岁是与纪念抗倭有关,那就尊重民间说法吧!不过,传说故事要编圆,要编好,一涉及到具体历史事件,最好要尊重史实而加以演绎才好。惟有如此,这个习俗才会有生命力,才能传承得更长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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