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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清华大学建筑设计研究院产业园区研究中心主任 廉毅锐 冬季奥运会除了冰雪竞赛，也推出了一系列原本养在深闺的冰雪小城。干冷气候，偏居一方，地理气候特殊，地形地貌出众。是冬奥会小城的先天条件，其中优劣不论。不可否认的是经历过一次全球瞩目的大型赛事之后，留下了很多基础设施，带来了很多沿着冰雪体育发展的契机。冰雪体育本身仍然是一个狭窄的产业空间，但是气候山水，动、植物资源，可以与冰雪一起配合，逐渐从体育走起，拉动文旅产业整体。 可是近来文旅产业往往都是喊得高亢，声名鹊起，远观非常热闹，一开始干活营业，反而越做越没信心。原因很简单，随着除了那么几处超级明星般的旅游胜地以外，山就是山，水就是水，没有新的赛道（现在都有高级企业用了新的高级词汇叫做“新航道”了），赛道变了航道，无非也就是宣传一个巨大磁力，让人来看来住。遗憾的是，来看来住，也仍然是赚到吆喝居多，利润层面有限。于是，转而走向“大健康”，也就是快要走回地产的老路了。 很多山水资源具备一点可看性，但是并不以观光特殊突出的小镇，加入体育健康特色总是诱人的。而且，确实也是有益的，尤其是进入八千美金俱乐部后的中国。 体育＋旅游＋健康的小城这三处支撑如果能够与运动健康制造业，运动服务业互为犄角。丰满的三产踮着脚尖努力连接二产，甚至可能2.5产，有奥运会提前加持，按照体育爱好者的习惯，简直就是圣地了。 1、奥运小城 Placid在纽约上州。处于山水环绕地区。
Placid占地3.9平方公里，人口2600人。这个占地和人口比例是极为惊人的。但是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山水小镇。在1980年。举办了冬季奥运会，中国就是在那里第一次参加冬季奥运会。而且，这还不算，placid其实是举办过两次冬季奥运会的小城，另一次是1932年。这显然是一座当之无愧的冬奥之城。
它的自然地貌决定了它的布局结构。
周边的便利交通串起来了几个不同的户外和运动场所。其中当然少不了冬奥会的特殊场地-滑雪场地。以及处在城内的体育场馆，运动员村，奥运训练馆。还有美丽的湖。
穿过小城的主街，在街道的起头有座白色的建筑物是奥运中心，奥运博物馆。这里盛赞了这个小城为冬季奥运会做出的巨大贡献。在小城的东南侧边缘是冰球馆。
继续前行，开出小城中心区，会逐渐经过奥运训练馆，医院，马术场地，滑雪跳台，以及一个占地很大的奥运雪道。
2、人群，产业 Placid从前是一个夏季旅游区，来这里的游客是水上活动爱好者居多，当冬季奥运会后，冰雪运动爱好者在冬季蜂拥而至。这里的山区气候海拔因素以及与之相配的丰富树种，使得秋季的山林色彩缤纷，分外好看。小城顺势举办红叶节，就跟香山干得差不多。
同时大力推动户外运动。于是钓鱼的，游泳的，跑步的，徒步的，登山的，露营的，骑马的，开船的，爱下潜的，爱爬高的，就一网打尽。
在这里的铁人三项比赛，每年号召力极强。除了这些来运动的，顺势带入的还有一批喜爱坐着发呆的山水爱好者。可惜，这里实在是没有温泉，不然就会成为中国开发商的最爱了。 前来参加各种户外活动的，多数是开7-8小时车程以内半径地区。Placid距离加拿大不远，也有大量加拿大玩家进入。小城属于纽约州，距离纽约开车5个小时左右。Placid的机场主要针对波士顿飞航。而纽约州相对较大的机场是距离小城2个小时车程的奥尔巴尼机场。当地居民抱怨过去机场遥远。 小城居民在奥运前后迁入得很多。其中确实有一批是老年退休后，在此定居疗养。事实上，小城从前有一个了不起的产业是，肺结核的疗养，注意不是医疗，是疗养。和我们几位热衷谈论的“大健康”有着千丝万缕的重叠。其依靠的是一位医生，利用的可能主要是当地优质的气候条件吧。随着肺结核疾病的基本消除。这里一度发展过一段的生物研究也逐渐不再闪耀。逐渐地小城转移注意力在户外体育主题的旅游上来，小城的居民对这种促进环境的产业方向显然非常欢迎。但是小城并没有满足只是做做游客观光的生意。 我们做了三组访谈。 服 务 奥运场馆的训练主任叫做迈克尔。迈克尔长得既不像乔丹，也不像杰克逊。但是他来到这里的时候是1976年。从事运动训练太老资格了。对于这个小城也是太熟悉了。迈克尔跟我们谈起小城在奥运后的变化。首先是变得贵了。原来他租的房子是每个月500，现在是每个月1200.按照迈克尔的说法。如果没有奥运。这么些年，也就涨价到800-900吧。但是，他爱奥运。他甚至看见我们进来的时候，因为介绍人没说清楚的原因。他以为我们是为了中国的冬奥会来联络训练的。可见他满脑子奥运的思维和对接全球冰雪运动训练的生意状态。迈克尔说，小城的发展得到了奥运的巨大帮助。他在奥运前三年来到这里，那时候这里是一个避暑圣地，但其实并没有太多年轻人了解这里。在80年奥运会后，总统对这里的讲话引起了无数人的关注。于是商业活跃了起来。即使是现在比从前生活成本高了，他也仍然很喜欢这里，并且还要待在这里。而他的工作就在奥运运动训练中心，足够的运动爱好者和来此训练的运动队，让他待在小城就有足够的事情可忙，还可以接触他所喜欢的那些一流的运动员们。 家 庭 制 造 第二组是在商业街上的一对母女，她们开了一个商店，售卖自己生产的护肤品。他的女儿叫做克莱尔，很委婉地表示了她并不是学化工出身的。但是她研发了自己的护肤品，委托生产出来形成商品，在当地销售。我很勇敢的买了一些打算试试。克莱尔非常自豪自己的小城。因为很美。她也不例外地谈到这个小城变得生活成本高了。但是因为很多的旅游者来到这里，使得小城非常兴旺，还是利大于弊的。 后 续 赛 事 和 城 市 大 小 克莱尔的母亲谈到，以前的placid只有夏天来的人消费湖水，休闲。而现在冬天人也很多。他们顺着人潮宣传了自己拥有确实很美的秋天红叶。这样，四季全天候旅游建立了起来。冬天的滑雪爱好者，带来了一系列的户外运动。现在的placid有水上运动，骑马，徒步穿越，登山，冰球，接受户外训练。秋天搞的一个铁人三项。每年就会吸引大量人群到来。
克莱尔妈妈的自豪宣言被我打断，我问她那么你还希望再来一次奥运会吗？老太太很客观地说，奥运会真的很好，但是小城现在已经足够大了。足够大了。我很惊讶她对于一个小镇的尺度有着自己的判断。 店 铺 商 业 与 网 购 冲 击 第三组很愉快是位华人，而且她也很特殊，因为她打算搬走离开这个小城了。林女士其实也是深爱着这个小城的。她给我看她手机里拍的去年的红叶，告诉我去年是多么美，可惜今年不胜去年红。告诉我这个地方气候多么好，虽然游客众多，但仍然安静有序。仍然治安良好。奥运让小城的人也都更重视体育和健康。也让很多外来的老人们选择退休后来到这里落户休养。因为这里还曾经是治疗休养肺结核的圣地。林女士的离开是有着她商业的原因的，那就是网购，直接冲击了她的小商店的业态内容。现在的商业街上，基本是餐饮酒吧，体验式活动，以及特殊的本地特产才能存活。 奥 运 村 利 用 有意思的是，我当然要很有兴趣地问起奥运运动员村后来的用途的时候。他们都笑嘻嘻地说，运动员村？改成监狱了，哈哈。你能相信吗？他们改成监狱了。在小城外面5英里的地方，因为他们觉得那里作为监狱会很适合和安全。很遗憾，因为这个特殊的新的用途，导致我没能考察到这个奥运村转型监狱的现状。我原本以为奥运村会改为集合住宅至少是个酒店的。看来集合住宅，在这里是非常不受欢迎啊。因为，在这里5英里并不是一个多么遥远的路程。而且，也是风景秀丽的山景房啊。可见这里的居住刚需并没有那么巨大。这涉及到其国本身的人口基数，其与周边大城市的绝对距离，并不能完全作为模版经验。 3、乡愁 Placid因为有奥运设施缘故，小城交通半径较大，但规划结构仍然比较清晰。一条主街是必不可少的。两侧展开住宅。沿湖展开酒店。在小城的商业街上可以看到一些只有小城市才会有的多层建筑（多层建筑意思就是三层到八层，不是高层）。功能混合，下层是商铺，上层是酒店或者住宅。
主街上还有一家电影院。
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在小城商业街最为核心的地方，设立着小城的公共图书馆。在图书馆中最好的位置，是儿童图书区。这里还在举行小镇内学龄前儿童的竞读，每个孩子的名字下面贴着一些小红花。要在进入学前班前读满1000本书。1000本，我不禁数了数最近五年，我读了几本书呢？ 教育，永远是人类聚集的核心支撑。其他的公共设施，除了教堂就是博物馆。这三样是怎么也少不了的，也都聚集在主街之上。
知识，历史，信仰，这大概是他们建城的物质道路之外的精神道路吧。之前我在另一篇文章《美国非著名小镇的死与生》里面，曾经谈到过一些小城萧条和自救的例子。大多提到的是显性的复兴道路，而没怎么论及的是隐形的要素。发展和自救的过程中，是什么东西把人们紧紧地团结在一起。将其视为家园，而不是一个只要讨价还价就随时可离可弃的小区居所。这不是一个富丽堂皇的会所能够提供的精神家园基础。美国建立于浓厚的宗教信仰之上，中美国情不同，我们不需要模仿他的信仰，实则宗教场所只是担负了日常引人聚集，渐渐形成合力的作用。从而在一定区域内形成道德规范来补偿行为规范，中国民间从前有的书院、宗祠某种情况下，多与此相通。国内也有一些强调社区生活非物质要素的开发项目。也建了图书馆，也建了教堂（礼堂）。原想供居民以知识和增强日常活动内聚力，像良渚的村里，图书馆也是建的就不小，也是小区住客们常来常往，见面谈天，小孩子们做作业的地方。除此之外，偶有就那么轰地一声就红了的，功能虽然不再是建构完全实体的在地的乡愁，实体交付给了外来匆匆一瞥的游客。然而影像性的精神堡垒作为一个虚拟的公共地标之能够提供给居于斯地、工于斯地的人群凝聚性粘合性似乎并未下降。 小城的体育主题也吸引了一些文化作品的聚焦。这里拍过两部著名的电影，一个是《冰上奇迹》。这部电影简直老套极了，看看海报就知道是啥故事。
基本是讲一群业余选手如何如何团结，战胜了强大的蝉联多少多少次世界冠军的苏联（前）队的励志故事。如果你看过任何一个美国出产的体育电影的话，基本就可以照章脑补了。而另一部电影，看过的可能很多，国内翻译为《史前巨鳄》，英文名就是《lake palcid》，主要是讲巨大的鳄鱼吃掉来此玩耍的游客。我们理性地知道，冷血动物鳄鱼是没法在这种冬天极冷的湖水中活过冬天的。所以不用怕。需要担心的倒是，导演除了要用吓人赚点钱以外，深深的表现出一部分人在一个安静的湖水中是多么不受欢迎，这条巨鳄借用邪恶科学家的潜意识和吵闹的游客被吃掉提出了我们一贯追逐发展之外的另一个旁枝的问题，恐怕也不能全然忘怀。这涉及到了自然资源的归属伦理。 4、小城资源的分配伦理 这里的自然资源的公共和私用分得非常清晰。Placid其实有两个湖，小城中心人流密集的地方叫做镜湖。集中着酒店商业，体育设施以及高中学校。在路上有大小不同的几处平台广场可以休息小坐，远看镜湖。另一些是湖边的酒店餐厅，可以在此消费，休憩。 开车几分钟后是另一个湖，才是placid，寂静湖。名副其实，实在太寂静了，非常适合偷偷摸摸地养条巨鳄。因为湖水被树木掩映，被豪宅环绕。只有一个游船码头是公共的，你可以在这里停车，看到湖水。其它的时候，车行道蜿蜒在湖边，只缘身在此湖边，而很难看到水面，更别说亲近。大多被一张私有声明，拒绝进入。当你被拒绝的时候，就千万别大意闯入，对方可能没有鳄鱼，但是可能有枪有狗。
环湖的这一圈，发现这么大的一个湖竟然能够密密实实地被私有化包裹个严严实实。我们不能简单地把土地价值的高低与自然资源的共有或者私有做简单的挂钩，也不能简单地把这个湖与公众进入做出一个伦理解释。但是对于一个小城的人气召唤，规划思考，长久发展，不得不要多一些冷静地对待。 十几年前，看到过一些朋友，在国外学到了一个“经营城市”的词汇。带回中国，竟然也有很多影响。有些官员也把这个当作天降甘霖，找到了行动指南。实际上，城市管理与公司经营实在区分很大，单从自由选择与否，就可以说出一大火车的不同意见。更别说，谁是主体，谁是客体。在进行中如何自律裁判员与运动员的身份分野，管理城市的主体根本责任究竟是服务居民还是追求利润，在追求利润的目标下如何区分治下之人的“收益”还是“获益”，城市的经营根本目标能否使城市居民获益而不是浮赢？这一系列问题得不到答案，并不能将一个资本世界的操作模型简单全面拉回到国内使用，。 美国的城市是一个资本的世界，它有着他们自身完整的系统。单独指其一端难免容易片面。这一轮次的小短文，不再说大词讲大话。我们就此述而不论，慢慢思考吧。 5、邻镇 在距离placid半小时不到车程的地方，是另一个小镇。Saranc，这个小镇也是环湖而建。这个湖叫做花之湖，可以想象，这个湖边的风景是多么美丽。
Saranac小镇的风景名声在外，非常安静，曾经不知道为啥还被评选为美国最美的小镇前几名。当然，评选机构情况各异，这一类的排名不必当真。以后我还要提到被翻译成爱丽丝小镇，夺得前三名的旅游小镇的。但是，这个号称最美小镇看起来并没有变得多么高端大气。还有一些破旧。围绕着花之湖的酒店也无非就是一些汽车旅馆。我很喜欢汽车旅馆，虽然简单，但是方便之极。虽然简单却也干净整齐，功能不那么高级奢华，但是实用有效。没有精美昂贵石材的罗马柱，但是有门前可以眺望湖面的木凳。建筑形态朴实无华，最近国内乡间建筑纷纷争奇斗艳，不盖出一个外星飞船不罢休，确实也还真有人就在山边弄出一个银光闪闪白花花的大型双曲面屋顶。似乎发表才是唯一创作目标，这与小镇乡村建筑完全两茬子路。 Placid另一边是keene镇，这个镇沿着公路一字蔓延，长是很长，但是没有纵深。面貌更差一些，这个镇主要招待的是爬山爱好者。和placid晚上仍然灯红酒绿不同的是，kenne大概7点，街上就黑暗宁静了。好不容易凑起来的风景度假、体育户外热度。看起来并没能分给附近的邻镇。一个著名体育小镇周边的灯下黑，相当明显。蹭热度看来没那么容易。 Saranac比较明智地选择了与近邻分层招揽的策略。举个简单的例子就是，在lacid的酒店虽然也并不十分高级，但是saranc在自己的湖边就更加简洁，基本布置的是motel一类，老实说，虽然我并不太喜欢花之湖，但是这个风景水准，按照我们的习惯就是建一个安曼也并不碍眼。文旅是一个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高下立见，而且互相冲抵的主题。Sranac显然很明智地选择了自己容易发展的方式。 一城两镇的寂静湖小城，依托了其有限的人口资源，在冬奥会之后的几十年里，走了一条安静的，产业的，丰满的道路。小，但是有活力，高质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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