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0年代苏州吴江农民的碾米工具——“牵砻” 北京开两会,总理报告提出,各方面要共同努力,装满“米袋子”、充实“菜篮子”,把14亿多中国人的饭碗牢牢端在自己手中。于是就来叨唠两句这个小题目。 现在城里生活的年轻人对“牵砻”这个词都有点陌生了,它与江南稻米有关,在环太湖地区,到了收获的季节,稻米处理其实是很费周折的,有斫稻、用稻、做米的时节。斫稻,即收割稻谷;用稻,江南农人也叫“掼稻”,就是以稻桶掼稻,为稻谷脱粒;做米,即稻米加工,其过程被称为“牵砻”。“砻”(读音long)是一种碾谷的工具,类似北方的“石磨”,区别在于“石磨”是石头制作的,而“砻”一般是木质,“牵砻”“推砻”,就是使砻飞转着碾谷。1960年代我上中学时,每年学生下乡支援“三抢”,在郊县农家打谷场上看到过,其实这个物件在环太湖地区的农家很常见,随着农业机械化的发展,这个物件应该进入农具博物馆了。 明代宋应星撰《天工开物》中注曰:“凡稻去壳用砻。”战国末期的思想家荀子说:“钝金必将待砻厉然后利。”【《荀子·性恶》】后世的诸多学者,都用过这个字,例如《汉书·枚乘传》有“磨砻底厉”,三国时期曹植《宝刀铭》有“造兹宝刀,既砻既砺。”可见“砻”在中国古代农耕生产中有长久的历史,其功用就是脱去稻壳的农具。 1930年代苏州吴江农民的碾米工具——“牵砻” “砻”用油松根部的木料拼制而成,乡村里一般由青壮年劳力在农家谷场前架起挂夯行木,设置一块柚木做的横梁或支架,两头用绳索系住箍牢。木砻分成上下爿,下爿固定在木质砻床,外面用竹篾打箍紧固,上爿套在固定于底座中心的铁芯上,可以在人力的牵引下,作圆周运动,形成磨合功效。牵砻人一般是身板结实的青壮年,他要一手牵砻,使上爿飞转,一手用勺子在谷箩中舀起稻谷往上爿的圆空中撒去,连续不断,碾碎的谷壳叫“砻糠”,旧时大城市或者小镇上的书场、茶店的老虎灶,许多就是砻糠为燃料的。砻上下爿之间有一定的间隙,可以以紧松来调节两爿砻之间的间隙距离,粗谷与细谷则随调节的间隙,完成谷粒粗细不一的脱壳,又不致使得米碎。“砻”,真是凝聚着千百年来乡村农民的民间智慧,简单而实用。 从稻谷碾成白米,现在完全由机器操作,制米厂如果再用上数控技术,那是易如反掌的事,可在工业文明来临之前,没有机电设备,那可是既费劲又耗时的活儿。江南地区盛产稻谷,从谷到米,一般都采用“牵砻”法碾米,可以说是对稻米的初加工。农人“牵砻”碾谷的方法很神奇,颗粒饱满的,落在前斗,属于壮谷与米,瘪谷呢,自然就就落在后斗,唯有砻糠飞到外面。这样等于将稻谷分成糙米、未碾破的谷及砻糠三种。若要将砻糠剔除,就需要使用风箱,借助风力扇走砻糠。再用竹筛筛分,使米谷分离,这时候碾出的米还是“糙米”,而后还要再进行深度加工。所以,别看一碗米饭,真是“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呢! 牵砻碾出的“糙米”,因为米粒外面还包着一层薄薄的“糠衣”,对糙米起着保护作用,米粒的胚芽完好,米粒是有“活”性,躺在糠衣里的大米,依靠胚芽,仍能保持呼吸。正因为如此,“糙米”可以存放较长的时间而不至于变质发霉。苏南农家一般在秋收后,通过“牵砻”,将一年的收成全部砻好,再经过“舂米”这道工序,方能成为食用的白米。从前去农村,灶头烧的“大锅饭”,喷喷香,口感极好,不光是柴火烧铁锅的功劳,新大米色泽白中带青绿色,抓一把手上便会有一股自然的清甜芳香扑鼻;而存放时间较长的大米则没有这种感觉了。现代社会进步,固然是社会进步,但农家的新鲜大米确实是很难尝到了。 不过,陈米也是米,积谷防饥,老话说,丰年防灾年,无事防有事,才能从容应对各种危机,不至于临时抱佛脚,心慌意乱,无从应对。从来都是民以食为天嘛。 2022年3月8日于沪上“凝风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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