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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锦瑟九十九 楔子昆仑山常年白雪皑皑，终日大雪漫天。 这里没有飞禽，亦没有走兽，只有我独自一狐。 我是一只孤独了千年的狐，我在这雪原里，孤独地潜心修炼。 都说我爱错了人，只有我知道，这孤独是我自己选的，是我为年少时的那段情爱所付出的代价。 1.听父母说我出生的时候，天上降下来一片红霞，映照得整个狐狸洞红彤彤的，我也因此有了个名字:清阳。 自小我就很调皮捣蛋，喜欢玩闹，但是却有一样深得父亲狐帝的真传，那就是认真起来是真的认真，所以我玩的时候很认真，修炼起来的认真劲儿也一样不遑多让。 我修炼的速度很快，九百多年过去了，我的修为早已超越了一起修炼的同龄狐狸一大截。 说我刻苦勤奋也好，天赋异禀也罢，反正我现在是懒得修炼了。 我们狐族修炼到一千年的时候，便会有一次天劫，这个劫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我从父亲的狐族列传中偷看过，大约有一大半修炼仙术的狐狸都因为这一关没过过去，而失去了成仙的资格。 这一千年的天劫，其中一半考的是狐狸的心智，还有一半才是修炼程度。 成仙求道路漫漫，心智如果不过硬，那后来成仙了必然也成不了好仙。 母亲说我功力有余而心智不足，因此她同意让我去凡界去见见人情世故，在红尘中摸爬滚打一番，长长自己的心智。 所以在我修炼到九百九十九年的时候，有了遇到李长生的机会。 2.我和李长生是在一座破庙里认识的。 我刚入凡尘不久，身上还没有银钱，不知道如何讨生活，当天夜里因为没钱住客栈，只能住到荒郊的娘子庙里。 娘子庙是一座破败的庙宇，这里人迹罕至，我挺喜欢这里的。 当天夜里，我就给自己在庙里仅存的瓦片下给自己支了一个软软的窝，住了进去。 睡到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人敲门，我实在是太困了，就懒得起来，想着外面的人过一会儿应该就走了吧。 没想那人敲了很久后，竟然径自推门进来了。 我本着先来为主的优势，自然是要吓一吓他的。 只见一位面如冠玉身着青衣的年轻书生背着一大堆赶考的行李进来了。 他进来站了一会儿，大概是在适应这破庙的光线吧。 娘子庙的塑像已然折了，因为我要借住这里，便本着互相公平的心肠，给她添了盏如豆的油灯。 青衣书生适应了这庙里的光线，便朝着破烂的雕塑拱手道：“荒郊野外多有打扰，还请娘娘不要见怪。” 我有心要捉弄一番他，便躲在破神像后用一种空灵渺远的音调道：“座下何人？为何夤夜至此？” 他果然被吓得面色一变，朝着神像道：“我是李长生，进京赶考不想丢了盘缠，只能在这里凑合一夜，还请雕像后面之人，高抬贵手，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互不打扰。” 没想他竟然没被吓住，还点明了我在雕像后面。 这个年轻人他竟然不怕鬼，这是我在凡间见到的第一个不怕鬼神的人，我顿时对他好奇心大起。 我从破烂的雕像后面出来，朝着他自以为璀璨的一笑，我觉得这场景一定非常诡异。 他似乎是没想到这雕像后面竟然会躲着一个美女。 他愣愣地看了我几秒，似乎突然觉得不妥，连忙道：“多有打扰，还请姑娘莫要见怪。” 我笑着道：“不见怪，半夜三更在这里，竟然没把你吓跑。” 他笑着道：“不做亏心事，李某不怕。” 3.我跟着李长生去进京赶考了。 他说他没钱，带不上我，我说没关系，我会挣钱的。 我已经有了挣钱的方法，我看到有人卖艺维生，也看到有人唱歌为生，我亲眼看着很多人给歌舞坊唱歌跳舞的姑娘银钱。 于是每经过一个城市，我便在当地有名的歌舞坊演唱几曲，赚的银钱除和歌舞坊分账外，能凑够我们两个接下来十天半月的盘缠。 我记得第一次，我在歌舞坊唱曲子赚了钱拿给他看的时候，他满脸通红地看着我道：“清阳，谢谢你。” 看着他满脸通红的样子，觉得挺开心，逗趣地对他道：“你不用谢谢我，不过你长得真的挺好看的。” 他的脸越发红了，过了一会儿，他抬头道：“清阳，你其实长得很美。” “是吗？有多美？你喜欢吗？” “就像仙女一样，我很喜欢。” “那你想不想一直和我在一起呀？”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来。 他略微一思索道：“想。” 他说完从怀中摸出一块翠玉玉佩，系在了我的腰间。 我和他认识的时候是在秋季，等我们到了京城的时候已经春天了。 他和我说：“清阳，谢谢你，待我考上功名，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我点点头，不好意思道:“其实我也没做什么，不需要你的报答。” 我这样答复后不久，我就后悔了，因为我确实不知道凡人说的报答是怎么样的，也很想知道他的说的报答是什么。 于是在他第二天出去与其他考生交流考前“感情”的时候，便和他道：“我需要你的报答。” 他听到的话，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样，点点头道：“好的，长生知道了。” 自从来了京城，李长生一改之前每日夜里看书到深夜的习惯，他开始日日拜访其他人，有时候还问我要银钱说是去疏通关系。 我对这凡尘的人情故事自然是不晓得的，每次他开口说要出门的时候，我便很自觉地把银钱递给他，久而久之，他似乎也习惯样了，我白日和夜间都去赚钱，他也不会多问了。 转眼春闱考试的日子快到了，我让店小二给他置办了一桌酒席，本来想我和他两个人好好吃一番的，我还有很多话想要和他说呢。 没想他竟然叫来了陈相国家的陈公子，席间频频对我劝酒，我不敌酒力，很快就喝得晕晕乎乎的，我让李长生快扶我离开，没想他竟然偷偷离开了。 陈公子色眯眯地看着我道：“美人，想不到李长生竟然金屋藏娇，以后你就跟了我吧？” 饶是我再怎么愚笨，已然明白了李长生的意思，我是一只会仙法的狐狸，怎么能容忍他人随意亵渎。 我打晕了陈公子，离开了那家客栈。 4.我爱上了李长生，虽然我知道他是个虚伪的小人，不值得我付诸一颗真心。 可是我就是爱上他了，爱得很卑微，也很无奈。 他文采不错，加上又善于钻营，放榜那天，他竟然一举拿下了榜三探花。 我又回了那家客栈，我舍不得离开他。 他看见我有些尴尬，我却朝他笑笑道：“那天的事情我都忘记了，只要你以后对我好，我可以既往不咎。” 他抚摸着我的鬓发道：“你真的不介意我出卖了你了吗？” 我说：“你以后不再出卖我就好，我是爱你的。” 他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临出门时，他叫住了我，对我道：“清阳，我可能真的给不了你什么。” 我笑着道：“没关系，我说了我是爱你的。” 过了几日，皇帝的圣旨到了。 整个客栈在客栈老板的刻意的布置下，变得亮堂了不少。 李长生跪下接旨，圣旨的内容是让他娶皇帝的女儿长平公主。 他叩头谢恩，我也跟在他后面叩首谢恩。 原来他说他给不了我什么，是因为他要娶公主。 我心如死灰，这天夜里我病了，发了高烧，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就像被烧着了一样，意识仿佛从我的身体里消退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了，这是我来到凡间病得最重的一次。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看到了我的母亲，她正抹着眼泪看着我。 我挣扎着道：“娘，你怎么把我带回来了，李长生呢？” 母亲怒气冲冲道：“他要娶长平公主，要做驸马了，你还那么在意他？” 泪水从我眼角划过，我手里捏着已经被体温暖热的翠玉玉佩久久不愿放手。 母亲语重心长对我道：“清阳，你是我们狐族百年难得的修炼天才，不想你的心智竟然如此之弱，本想让你去凡间历练历练，没想你……” 眼看一千年的天劫就要来了，母亲心急如焚。 我与母亲下了一个赌注后便离开了。 5.我离开了狐狸洞，再次来到了凡间。 我要找李长生做个了断。 我来找他的这天，他穿着一身大红的喜服，骑在高高的马背上，俊美的容颜，引来来了无数姑娘的尖叫和妇人的嫉妒。 我拦在他的马前，对他道：“我说过，我要你的报答，你就是这样子报答我的吗？” 他看着我，眼里写满了不耐：“清阳，我和你并没有什么关系，请你让开。” 我拿出怀中的翠玉玉佩道：“这是你送我的玉佩，你忘记了吗？” 他的眼神有片刻微不可察的躲闪，忽而他怒道：“来人，把这个故意拦道认亲的人给我拖走！” 他身后的官兵听令后一拥而上，几下便把我压在地上。 慌乱间，翠玉玉佩从我手中滑落，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原来这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他从来就没爱过我，这一切都是我痴心妄想。 我用力挣脱按着我的官兵，眼中含着热泪问他：“为什么？” 他看着我，轻蔑地一笑道：“这京城里，谁都知道你是那歌舞坊的舞姬，山野间来路的不明的女子，也配在这里拦路？！” 我很想杀死他，但是我生生忍住了。 这红尘里的情劫啊，我终究是没有靠着自己渡过去。 6.我输了和母亲的赌注：如果李长生不认我，那我就到昆仑山去孤独千年。 昆仑山一年四季只有冬日，终日大雪飞扬。 母亲说这里可以让我暂时躲避千年的天劫，但是我必须在这里等上一千年后，才能回去。 这千年的时光里，我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回首与李长生的那段往事。 其实在我和母亲下那个赌咒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会输。 他的确从未爱过我，他最爱的只是功名而已。 至于他送给我的那个翠玉玉佩，顶多也只是出于感激，只是我自己不甘心，非要再次回去确认。 只是结果差强人意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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