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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日报》2022年03月15日 A12版
□李阿华 家居水乡吴江，我固执地认为流经家乡的大运河是用唐宋诗词酿造的。这些诗词让大运河多姿多彩，让我们遐想不尽！ 在新春到来的时候，站在新落成的八坼运河新桥上，品读南宋诗人蒋捷路过吴江留下的这首千古绝唱就给我这种感觉，而且越来越强烈。 且读这首词：“一片春愁待酒浇，江上舟摇，楼上帘招。秋娘渡与泰娘桥，风又飘飘，雨又萧萧。何日归家洗客袍？银子笙调，心字香烧。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轻轻地吟咏这首题为《一剪梅·舟过吴江》的词，让我为词人的倦游思归的乡愁，那种时光易逝、报国无门的无奈而感慨不已。 我理解蒋捷写这首词的心情。南宋咸淳十年（1274），出生于太湖之滨的蒋捷在临安考取进士。他还没有来得及品尝喜悦，美好的理想就被踩在金兵的铁蹄之下。蒋捷眼睁睁地看着南宋走向灭亡，他心头茫然沿着运河踏上归途。 在吴江，词人心中“一片春愁”，在“楼上帘招”下上岸。举杯痛饮，蒋捷暂时忘却了烦恼和痛楚，乡思得到了瞬间的满足。 但我无法满足。很久前，我一直在想，蒋捷词中的“楼上帘招”在吴江运河段哪里？特别让我神往的秋娘渡与泰娘桥又在何方？ 翻阅史料，我发现自唐代开始，苏州官府为方便官文和军令传达，也便于船夫背纤行走，动用了大量的民工在运河西岸筑堤修路建桥。吴江境内这条官民两用、具备驿道纤道双重功能的旱路在史记中被称为吴江塘路。是的，不说您也知道了，秋娘渡和泰娘桥一定在吴江塘路上。 但吴江的一些史料上没有秋娘渡和泰娘桥具体位置的记载啊！ 于是，我在吴江的运河边寻找，但没有看到它们的踪影。难道泰娘桥与秋娘渡成了谜，就像蒋捷离开临安，回到吴地隐身江湖、竹海一样，从此不知行踪。 蒋捷先生啊！你真的给我们出了一道难题。 但我知道，古时候前往都城赶考的举子为了安全和方便，喜欢在官府建造的馆驿或馆驿附近的民宿入住。那年，落魄的蒋捷沿着运河从临安返程进入吴江境内，他一定在最靠近吴淞江的馆驿逗留。有馆驿的地方当然就有酒楼。 由此我猜测，在运河边上最靠近吴淞江的八坼在南宋甚至更早的时期曾有一处馆驿。 不久，我的猜测终于在《嘉靖吴江志》上得到查实，该志书卷五中记载：“……驿名松陵，宋时在八坼，元至元二十一年移置州治西……” 此时，我有一种“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惊喜。要知道，宋朝为统治全国，建起了设施齐全的馆驿，专门接待南来北往的达官贵人和驿使。设馆驿的地方，周边开设客栈酒店的自然也特别多。 我在八坼沿着运河走，仿佛看到松陵驿旁，一家家酒店客栈张灯结彩，那书写店名挑出窗外的风帘迎风招展。风帘下，是迷人的樱桃和芭蕉…… 对了，说到现在，你一定问我，那秋娘渡与泰娘桥究竟在哪里？ 朋友，当您站在八坼运河新桥上眺望，西桥堍是运河官塘上的松陵驿旧址，东桥堍连着八坼集市，您一定惊叹，眼前运河新桥两岸就是活生生的八坼古渡。而泰娘桥就是不远处凌驾于塘路上的大浦桥。只不过，蒋捷喜欢八坼的美景，醉眼蒙眬，加上词人特有的浪漫情怀，那八坼渡、大浦桥被他唤作秋娘渡与泰娘桥了。 感谢蒋捷，将一首经典之作留在了吴江，留在了八坼。 是啊，运河之舟摇来了八坼的繁华。不仅仅是物资，更多的是诗词文化。 遥想当年，那南来北往的文人贤士给八坼留下多少脍炙人口的诗文啊！陆游的《过八坼遇雨》一诗精美绝伦，而杨万里一气写下《过八坼遇雨》三首诗，令人惊叹。蒋捷在八坼，风入骨，雨寒心，但秋娘渡与泰娘桥，还有八坼的酒楼让他心头陡增几分暖意，留下了一首《一剪梅·舟过吴江》的经典之作。 后来，松陵驿搬走了，它顺着运河穿越吴淞江，搬到了吴江城。但那些文人留下的诗文和秋娘渡与泰娘桥一样，是搬不走的。蒋捷的词当然搬不走，永远留在八坼了。 在八坼，我沿着运河寻找秋娘渡与泰娘桥的古风古韵。我知道，秋娘渡早已完成了它的使命，退出江湖。君不见，在古渡口，除了今天落成的八坼新桥，不远处还有两座造型优美的公路大桥跨越运河，贯穿东西。而被唤作泰娘桥的大浦桥，已成为524国道上的公路桥。桥上，车轮滚滚，桥下，是流淌不息的太湖水。此桥紧临因陆游的《过八坼遇雨》名诗所建的一座湖水荡漾、绿树成荫的胜地生态园。在生态园旁边，是新建的苏州大学未来校区，还有配套齐全的中小学校。难怪八坼被誉为“运河学镇”和“科技之城”了。 在秋娘渡和泰娘桥的地方，蒋捷发出“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的感慨。我突然想，时光易逝，岁月无情。但它在新时代有着新的含义。就是要我们倍加珍惜好时光，把握今朝，只争朝夕。这可是“运河学镇”和“科技之城”奉行的理念啊！当然，应该成为我们所有人的理念！ 蓦然间，我发现，秋娘渡边建起的新桥，在我眼里，依然是一处“渡”，它将八坼人从昔日的艰难困苦“渡”往幸福快乐之地。它与泰娘桥一样，在新时代的大潮中在蜕变，在阳光的照耀下，变得越来越动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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