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两个兄弟,一胖一瘦,一白一黑,一外向一内敛,一善谈一好动。虽然他们相差三岁,各有特色,但共同之处,不胜枚举。1985年,父亲领着我们姐弟四人在自家院里,砌了一个水泥面的乒乓球案。这可乐坏了我那两兄弟,自做球拍,自制球网,用零花钱买回乒乓球,缠着父亲教他们打球。入门后,两人就着了迷,每天早早写完作业,放学回家便手握简易球拍,隔着简易球网,开始面对面操练。直练到太阳落山,天色昏暗,看不到球儿飞向何处,才进屋吃饭休息。随着技术的提高,他们不满足于两人之间的推挡扣杀,就邀来各自的同学好友,大家共同切磋球艺。一传十,十传百,许多的男孩子慕名前来,参与乒乓球“大战”。每到周日,院子里一早就站满了高高低低的男孩子,一个个蠢蠢欲动、跃跃欲试。人虽多,但绝不混乱,他们有规定有纪律,讲究先来后到,逐一上场,赢家坐庄连战。因此,我很早就发现俩兄弟有超强的组织能力。兄弟俩的爱好极广泛,军棋、象棋、围棋,样样精通;篮球、足球、排球,个个酷爱;滑冰、游泳、钓鱼,无所不会。在我眼里,他们永远青春洋溢,活力四射。从我记事起,家里就养猪、养鸡,还养羊。他俩长大时,羊都有十几只了。兄弟俩自然成了快乐的“羊倌”,每天照顾这些大羊小羊,抱草添料、提水饮羊。有时紧紧抱住羊妈妈的脖子,让羊羔儿美美地吃顿奶。有时亲热地搂着小羊羔儿,陪着它们在羊圈里睡觉,简直亲如一家人。1983年,有只母羊产下一对双胞胎,长得可爱无比。一样的圆眼睛,一样的小耳朵,一样的细绒卷毛,只是一白一黑。小羊最特别的地方是它们的下巴底下都长着一对小小肉瘤,摸一摸,软软的,好玩。兄弟俩尤其喜欢这两只小羊,有时间就一人抱一只,细细地打量、轻轻地爱抚。偶尔捏一下小羊的鼻子,惹得小羊打声响亮的喷嚏,他俩就笑得前仰后合,乐得手舞足蹈。他们把小羊搂在怀里、爱在心里,羊妈妈都嫉妒的“咩咩”直叫。小羊长到一个月时,欢蹦乱跳,更是可爱。兄弟俩也常常追着它们跑,跟着它们跳,看着它们笑:兄弟俩成了小羊的“保护神”,小羊成了兄弟俩的“开心果”。可是,有一天,一群羊出去“散步”吃草。到了下午,其它羊都按时回到羊圈,唯独不见两只可爱的“羊胞胎”。细一想,初次出门的羊羔,年龄小,身体弱,跟不上急于回家的“大部队”,被大伙儿“甩”了。这可急坏了我们一家人,大家立刻分头出去寻找。兄弟俩更是心急火燎,四处奔跑、四处打听。农舍间、田地里、小河边、树林中,无处不去;草丛、树洞、破房、砖窑,无处不看;又喊又听又望,兄弟俩真恨不得长对顺风耳、有双千里眼。天黑了,仍然不见小羊的踪影。不知他俩谁想出的办法,跑回家,牵出羊妈妈,拿着手电筒,继续出去寻找。功夫不负有心人,真情打动了上苍,兄弟俩终于找到了两只小羊,他俩一人一只,把小羊紧紧搂在怀里抱回家,真怕他们的“掌中宝”会再次不翼而飞。至今,我还清晰地记得那天他们怀抱小羊,眼含泪水,咧着嘴角,乐呵呵回家的情景。那年,我们全家一起整修院子时,父亲不仅用旧砖块砌造了一个“时行”的乒乓球案,还垒建了一个“高级”兔窝。兔窝分设客厅、餐厅和卧室,另有漂亮的阳台和宽敞的活动室。兄弟俩迫不及待地分别从同学家抓来几只小兔,放进为小兔子精心建造的“公寓”。这以后,兄弟俩又有了新任务:放羊时给小兔子割青草,放学后给兔子换清水,周日一早起来为兔子打扫卫生。他们一边精心照顾小兔们的生活,一边对着小兔子高兴地唱歌。“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爱吃萝卜和青菜。”这些小兔子,刚开始看见他们来,吓得一哄而散,躲进各自的卧室。渐渐地,兔子“认识”了兄弟俩,胆子大了,有时竟用三瓣嘴含咬它们小主人的手指。兄弟俩乐不可支,顺手抓住小兔子长长的耳朵,拎出来抱在怀里,摸摸它们光滑的皮毛,看看它们红红的眼睛。小兔子乖巧地蜷缩在新主人的怀里,享受着美妙的爱抚。在兄弟俩的精心照料下,小兔子们健康地生长,快速地繁殖着。不到一年时间,兔子家族数量猛增,宽敞的“别墅”显得有些拥挤。家庭内部时不时会出现碰撞和摩擦,发生“内讧”。就在兄弟俩准备扩建兔子“别墅”时,令人悲伤的事情发生了。1986年冬天,天气极寒极冷,北风呼呼地刮,挟带着刺骨的寒气。父母预感情况不妙,就和兄弟俩商量,早点处理兔子吧,否则它们全“家”性命难保。兄弟俩无法接受这一残酷的现实,不忍杀害任何一只兔子,要尽力保护每一只兔子安全过冬。他俩采取了许多保温措施,铺沙子、垫干草、放棉絮……帮助兔子顺利度过寒冬。但天不遂人愿,寒冬数九时,风越来越大,天越来越冷,已达到冰冻三尺的地步。萝卜放进兔窝里,没等兔子们来吃,已冻成冰棒;水倒进水槽,没等兔子们来喝,已结成冰块。开始还能看到几只兔子摇摇晃晃地出来找食,慢慢地,它们知道,就是有吃的,也啃不动了。兔子们失去了希望,不愿露面了。之后,最悲惨的情景出现了:每天早晨,兔窝里都会横躺着几只可怜的兔子,眼睛已无光亮,皮毛已灰暗,四条腿直直地平伸。任谁见了这惨景,都会心酸落泪。兄弟俩更是肝肠寸断,每天两人流着伤痛的泪水,将一只只冻得硬梆梆的兔子先堆放在院子西南角,等天暖解冻时,再刨开坚硬的泥土,掩埋这些曾经活蹦乱跳的的兔子,这些兄弟俩付出无数心血喂养的兔子,这些给兄弟俩带来几多欢乐的兔子……此事,给他们的打击太大,重创太深。此后,兄弟俩再没有养育过任何一只兔子。悲痛往事不堪回首,仁爱之心不容伤害。他们是兄弟,也是朋友,志同道合、性情相投、同甘共苦。从小到大,尽管俩人相差仅仅三岁,但我从没有见兄弟俩为任何一件事打过一次架,吵过一次嘴,甚至红过一次脸。也许有人不相信,但这千真万确。兄弟俩在一起生活时,互相帮助,互相关心。好书共同阅读,喜剧共同欣赏,美味共同品尝,苦难共同承担。1987年夏天,小兄弟偷偷跟着同学去玩水。母亲知道后,特别生气,她知道小孩子一起玩水,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气愤不已的母亲,顺手拿起笤帚,拉过小弟,使劲抽打。我们当时都吓傻了,不知所措,只见大兄弟突然跑过去,紧紧抱住小弟,求母亲别打了,还保证以后会看好弟弟,绝不让他去玩水。母亲气消了,看着相拥在一起的兄弟俩,转身走进家门。大兄弟说到做到,从此以后,时时看护着淘气的小弟,处处尽兄长之力,不让小弟轻举妄动,越“雷池”一步。兄弟俩不在一处时,互相牵挂,互相惦记。1991年,大兄弟去呼市上大学。突然间,小弟仿佛失去了有力的臂膀,缺失了可靠的“保护伞”。小弟一时无法适应,变得沉默少言、郁郁寡欢,有时还偷偷地伤心流泪。渐渐地,随着两人的书信来往,小弟开怀舒心了,好像一夜长大了。快到放假时,小弟开始坐卧不安,心神不定,时时问父亲,哥哥什么时候回来。有了好东西,都悄悄地藏起来,等着他哥回来一起分享。那几日,小弟几乎天天去车站接他哥。因为当时,路途遥远,交通不便,又没有手机电话,无法及时联系。所以,小弟就一趟趟地去车站等候,一次次地站在路边眺望。脖子伸长了,眼睛看小了,直到班车出现在远方。看到想念的哥哥从车上走下,小弟喜不自禁扑上前,用胳膊亲热地搂住他哥的脖子,并顺手接过哥哥的提包。回家的路上,俩人边走边谈,有说有笑,那热乎劲儿,无法形容,无以言表。一进门,小弟就给他哥拿各样美食,还不停地讲家里人的趣事,逗得满屋子人笑声不断。最让人哑然失笑的是小弟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根香蕉,递给他哥。再看那可怜的香蕉,皮已干黑,皱巴巴的,剥开来,里面早变色变味了。我一想,半个月前,姑姑来家里,带来几根香蕉。没想到小弟悄悄给他哥留了一根,在当时,香蕉可是稀罕物,难得一见,难得吃到。我看见大弟拿着那根香蕉,低着头,好久没说一句话,衣角略有湿痕。等到小弟上大学时,大弟已参加工作。大弟不仅承包了小弟出行时的接站送站任务,而且承包了小弟每年的生活费和学费。小弟在校期间,大弟每月按时写信寄钱,有顺车时,还捎去许多好吃好喝的。放假回来,兄弟俩形影不分,寸步不离,谈天说地,评古论今,小议人生,大话世界。小弟嘴馋,大弟便经常带他逛夜市、吃烧烤,有时两人还喝点小酒;小弟爱唱歌,大弟就时常邀请小弟和他的同学一起去卡拉ok,开怀尽兴。舍不得给自己添置衣服,常穿税务工作服的大弟,给小弟买衣服他绝不吝啬,合身合适的买,名牌时髦的也买。为兄弟出力,他不犹豫;为兄弟花钱,他不含糊。兄长的慷慨大方,常让小弟的同学朋友羡慕不已。 马玉荣,我喜欢在文字间驻足停留。当那一个个文字在我的指尖流动出一首歌、一幅画或一首诗的时候,我的眼睛也随着那扇敞开的窗亮了,更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