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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遥远又陌生的故乡(一)

 萱草的时光 2022-03-24

# 故乡只是邮局信封上的一行地址 #

我父母是江苏江阴人,他们在风华正茂的年龄远离故土和家人来到新疆克拉玛依。他们是克拉玛依油田的第一批拓荒者。当时的克拉玛依就像歌曲里唱到的那样:“没有草没有水连鸟也不飞”,条件异常艰苦。工人们一开始在井队上班只能住地窝子(也就是地洞)。我和我的哥哥姐姐们就出生在这样一片荒滩戈壁上。我们所住房子的变迁在我的记忆中是这样的:先是土块平房,再是砖块平房,然后是楼房,至今父母还住在那栋老楼房里。

听妈妈说我三岁时回过老家(那年因为据传中国有可能跟苏联打仗,所以对新疆人口进行了疏散),但由于年幼这段记忆相当于空白。所以于我而言,远在天外的父母的故乡就只是邮局信封上的一行地址而已。因此很小我就期待着去那个遥远的故乡看看。直到2005年,我才算是第一次正式踏上父母的故土。但遗憾的是来去匆匆,只待了两天。还来不及去哪里看亲戚就走了,因此谈不上有什么感觉。 

# 爸爸激动的心情 #

今年四月份,老家的一个堂哥和表哥破天荒地去了新疆,这是父母自上世纪六十年代入疆以来第一次老家有人来。而爸爸自进疆后,几十年来回家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一方面是因为早年交通通讯的不发达,来回路程几乎要花费两个星期的时间;一方面经济拮据,还有一堆孩子需要照顾,所以回家一趟甚为难得。近些年爸爸身体不是很好,81岁的他虽然想回老家看看,但由于担心在外身体不适所以一直不愿出远门。这次意外见到两位远道而来的侄儿,一直不苟言笑、沉默寡言的爸爸居然在宴请两位侄儿时激动到哽咽难言(后来回新疆的那位表哥讲起这件事时也相当激动)可能两位老家来的哥哥也为此触动,所以极力劝说爸爸再回家乡一趟,最后爸爸终于松口答应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立即为他们订了机票,因为我也迫不及待想好好了解一下我父母的故乡。所以在爸妈到老家的八天后,我也从呼和浩特出发与他们在江苏汇合了。 

# 家乡的巨变 #

十一年前那次短暂的回乡我去过堂哥和舅舅家,那时他们住的还是那种普普通通的农家小院。尤其记得舅舅家在院子里种了菜养了鸡,记得舅母拿给我们刚刚煮好的白蛋,当时觉得超级好吃。那个时候舅舅家还在长江边上,而堂哥家附近好像还有田地。然而这次回家简直像是换了世界,他们全部因拆迁住进了楼房,小区建设得跟城里一模一样。他们的生活现在也都比较富足,基本上每家都有了小汽车,有的还有两辆。

生活水平的确提高了不少,但他们所处的生态环境也同样遭到了一定程度的破坏。多家化工厂建在了他们原先居住的地方。多年前乡间溪流随处可见,洗衣做饭都在一条河里似乎也完全没问题。可如今这样的现象早已不复存在,连乡野清新的空气自此也难得一见。这是我在家乡生活多年的侄女的感言。

# 我的亲舅舅 #

在我回家后的第一天我就去看了在江边看鱼塘的舅舅。很难得的是我们穿越了一片麦地,不过麦地的旁边就是塔罐林立的化工厂。舅舅就在这样的环境中养着鸡鸭鱼,还有羊。在那里我们头一次看见有人把鸡倒吊着惩罚(我怎么觉得这么有幽默感呢?着实让我乐了半天)。舅舅跟妈妈用老家话说了鸡的情况,虽不全然明白,但大概意思就是这些鸡生病了,症状就是不吃不喝不动只知道睡觉。为了让它们保持清醒状态,重新活跃起来,才把它们吊起来的。
光线不好,但是应该能看到被绑起来的鸡爪子

舅舅是一个不怎么流露自己情感和想法的人。见到远道而来的我们,他并没有展现出太大的情绪变化。据他说这个鱼塘已经开了快一年,然而除了过年过节回家吃顿饭,他几乎从不回家,就这样一个人孤独地守着这个远离人群的小屋……

# 妈妈的身世 #

除了这个亲弟弟,妈妈在老家还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妹妹。妈妈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小姨如今在长江北岸(俗称江北)居住。我这个小姨早期身世也很苦,十几岁的时候父母双亡,剩下她一人。之后小姨就寄养在了我妈妈的叔伯弟弟家,且跟了他们姓。

我妈妈的身世是这样的:妈妈自小父亲就去世了,妈妈改嫁后她和弟弟只好跟着爷爷奶奶过活,可爷爷奶奶不久也离世,于是他们就过继给了没有孩子的三爷爷三奶奶。而我妈妈在江北的叔伯弟弟就是二爷爷二奶奶的孙子。不像过去人们动不动一大家子都是好多口人,妈妈家这边人丁并不兴旺。江北的小姨是外婆改嫁后唯一生的女儿,而妈妈江北的叔伯弟子也是当时罕见的独生子。就因为妈妈的亲人如此之少,所以我特别想见一见他们。因而到老家的第一天,我就让妈妈和他们联系,第二天我们就跨越长江去靖江看望他们了。
妈妈是一个很天真可爱的人,虽然她现在总是稀里糊涂

# 江北探亲 #

我们是去码头坐的轮渡。轮渡几分钟就有一趟很是方便,行船十几分钟就能抵达江对岸。我们发现轮渡上除了轿车,还有很多吨位很高的重型货车,此外就是一些骑电动车的人。像我们这样步行上来的人几乎没有。妈妈说十年前回来的时候轮渡上还有专门供人歇息的椅子,不过就现在看来轮渡的确已没有必要设置行人专座了。 

到了江对岸,我们又打了一辆车去小姨家。不像江南的亲戚,江北的小姨和舅舅仍然住在老地方。虽说江北人民的生活水平普遍不如江南,但即使如此,他们比起十年前也有了很大改善。家里都有自来水,厕所都装有马桶和浴缸。不过家门前的面貌并没有很大改变,依旧是普通的乡间小道,出门就能望见田野。自家院前种着各样蔬菜,还养着狗和猫。虽然已经有液化气,但仍然保留了烧柴火的炉灶。小姨说柴火灶烧出来的饭更香。

我们到的时候,小姨正在准备中午的饭菜。头一次到小姨家,我很是新奇。其实对于农村的家居环境我本来就充满了好奇。所以一进屋就左瞧瞧、又看看。从屋里的陈设能看出,小姨和姨父依旧保留了传统庄户人的生活习惯。

小姨家屋后有一片竹林,地里头还有正在冒尖的竹笋,是那种细嫩的毛竹笋。当我正在屋后探索时小姨拿着挖笋的小锄过来了,她要挖几根笋炒菜吃(好新鲜是不是?)。她说有些笋没及时挖出就会慢慢长成了竹子,她还指给我看那些身上仍包裹着笋叶的竹子。 

中午吃饭时江北的舅舅也来了。舅舅看起来有股儒雅的气质,但是精神面貌却有些憔悴。头发已经完全灰白,说话声音也不大。吃完午饭,他力邀我们去他家坐坐。我们走过了一段乡间小径,又穿过了一条小河,舅舅家就在村头第一户。

舅舅家的院落外观一看就考究一些,但最让我没想到的是踏进堂屋的一刹那,像我如此不淡定的人忍不住要惊呼一声。因为一踏进堂屋我就感到了一股浓厚的文化气息:洁白的墙壁上挂着不俗的山水画、牡丹图,以及一幅大气磅礴的《沁园春·雪》的题字(舅舅自己的手笔),加上屋内深色雕花的木桌木椅,我完全没想到舅舅竟然居住在这样一所讲究的屋子里。

舅舅的屋子很大,尤其是坐在一楼堂屋内,甚至让人觉得有些空旷。舅舅的房子上下一共三层,每层都很宽敞。舅舅虽生在农村,但也是文化人。年轻时是工厂的技师,好像专门给纸盒画画或者写字什么的。毛笔字他已经写了好几十年,如今已是中国书画艺术研究院高级研究员。他所写的“朱子家训”还在上海世博会上进行了展出。看得出来,他很为自己的这些成绩感到满意。他给我展示自己的各种证书、证件时也很骄傲。说真的我也很替他高兴。

舅母看见我们来也特别高兴。虽然我们说好了要回江南吃晚饭,但她仍然留我们在那里喝了点粥,吃了点菜。舅舅和舅母很热情,反复诚恳邀请我们再来一次。他们说要不是近两年身体不好了,他们还想找个机会去新疆看看的。所以离开江苏前,我和爸爸妈妈又到江北来了一回。离去时,感性的舅母甚至流下了眼泪。看见她流泪,我也忍不住酸了鼻子。坐在车里没看到舅舅的表情,但我相信他一定也很激动。因为以我爸妈的岁数,这次很可能就是我父母最后一次回老家。这次分别,他们可能再也不见……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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