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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牛

 第八号教室 2022-03-25

                        (一)回望
       大西北的山,黄土堆积,一座连着一座,沟壑纵横,粗犷苍凉,就像一首高亢的悲曲久久回荡在黄土坡的上空,引人无限遐想。这大西北的黄土仿佛连着天,一眼望不到边,黄昏时分,太阳慢慢躺进黄土里,像一面镜子一般把天际映的一片金黄。黄色的土地,黄色的天际,黄色的晚霞,黄色的光芒,多了几分荒凉的淋漓,应了黄土高原的景。也许这样的凄美色调,只有才大西北这样的地方,你才能看上几眼吧。 


      在这大西北的山坳坳里,独住着麻老汉一家。麻老汉的家在一个半山坡上,背靠着大山,往下走不了几步,就是村子里的老路。路。马老汉的院子不大,一亩来田开阔地,北边落着三间新建的砖瓦房,红色的瓦,罗布斯金的铝合金大门窗,面上还贴了灰色的瓷砖,显得格外入眼;东边落着两件老旧的土瓦房,历经多年风霜,早已破败不堪,蓝色的瓦褪的只剩下本色,正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打着瞌睡,好似给这长长的夏日催眠;南边有牛棚,有鸡舍,有羊圈,近近远远,高高低低,逶逶迤迤的错落里,哞哞的牛声,咩咩的羊叫,嘎嘎的鹅鸭,喔喔的鸡鸣,叽喳的雀鸟,和着大山的呼声,应了静谧山村的趣。麻老汉的家,有清晰,有隐约,伴着大山,守着大西北的荒和犷。



       早些年,这大西北的山里还住着一些人,他们世代都与这大山为伴,面朝黄土背朝着天,过着贫穷而又简单的生活。有人出去了,又有人回来了,黄土早已在他们的心中烙下了深深的印记,即便想着离开,他们也不曾忘却这片如命般的大山。可离开终究是要离开的,生活总归是要向前的,谁也挡不了祖国的发展,谁也挡不了祖国的繁荣富强。人民是祖国的血肉,无论哪里都连着祖国的心,为了脱贫攻坚,为了美好生活,山里的人们陆陆续续都搬离了大山,去了大川,去了城里,在祖国母亲的呵护下,过上了幸福的新生活。
       离开,是一些人的狂欢,却也是少数人的落寞和凄凉。不是他们不愿离开,不是他们不愿过上好日子,只是他们实在爱这土地爱的深沉,土地如命,命如土地,难以割舍。放不下的时候,坚守就是最大的幸福,与贫富无关,却与信仰有关。为了这份坚守,总有些人选择了留下,与这山,与这黄土地,融为一体,终成一色。


      麻东子老汉就是那少数人中的一员。他在这山坳坳里生活惯了,也自由惯了,离不开了。他笑着说“政府好的很啊,给我那个劝,可我啊,就是个穷怂命,半辈子都混过来了。年轻的时候还想过出去,现在老了,也不想了。这山不好么,这土也不好么,可都是我的根,我踏上一脚土,心里头都是实实的,不走了,我死列也是要睡在这黄土里”。
       麻老汉今年也才五十挂零,虽刚刚步入知天命之年,看起来却像七八十的垂暮老人。常年的风雨劳作,岁月早已压弯了他的脊梁。他的双手糙的就像风干的蛇皮,那厚厚的老茧,有些不知座了多少年,早已嵌进了肉里,像刺一般;黑黑黝黝的脸上挤满了饱受风霜的厚褶子,从额头一直连到了脖颈,犹如这大西北的沟壑,连绵不断,数也数不清。


       麻老汉一家四口人,他的媳妇黄阿舍以及两个十多岁的儿子,大儿子东子十六岁,今年刚刚初中毕业,由于体育有特长,还被市里的大中学给录取了;二儿子黑子十四岁,生下来的时候就是个畸形儿,智力和三四岁孩童不相上下,痴痴傻傻,走路都不大稳当。
      黄阿舍是麻老汉的表妹,比他小个三四岁,是他老舅家的老女子。他们结婚那时候,村子里的人还称他们是“亲上亲,好婚缘来”,可放到现在那可是典型的“近亲结婚”,是禁止通婚的。封建社会的人,他们那知什么近不近亲的,结了婚就是要过日子的,结了婚就是要生娃的。生活苦,生活穷,日子还是可以勉强熬过来的,土里刨食的人,饿不死就算命大了。可说到孩子,那可是天大的事,让麻老汉一辈子都不能忘却
        麻老汉和黄阿舍结婚二十多年,其实结婚第一年的时候,他们就有过一个孩子,可孩子生下来就体弱多病,还没等孩子学会叫妈妈,就夭折在黄阿舍的怀里。后来,他们又陆陆续续要过几个孩子,可要么胎死腹中,要么生下来就瘫痴或者残疾,没熬上几年,遭的遭,死的死,一个也没能留住。


      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可在封建年代里,谁家没有后代,那可不光是孝不孝的问题,更关乎着男人的尊严和女人的名节,甚至一个家族的名声和威望,弄不好是要被人嘲笑和骂祖宗的。村子平时本就平静如水,惊不起半点波澜,可这麻老汉留不住孩子这事,就像盖不住的肉香味儿,在十乡八里疯传开来,一时间风言四起,以讹传讹,说啥的都有。
      年轻时候的麻老汉有把子气力,个虽不高,却壮实的很,干起活来卖力又操心。麻老汉为人也实诚,对人又是耿直又是热情,没啥心眼子,村子谁家有个大忙小忙的,他总会去帮忙,比干自家活都要卖力。可白面馍馍挡不住胡说的嘴,即便麻老汉好人一个,那也照样被拿来开涮,麻老汉走到哪里,哪里就有说笑声。有人无聊了当乐子来听,可有人专门拿来当事儿讨论,闲言碎语,七嘴八舌,顾着面子的背后说,不顾面子的当面说,别人那里管得了你的感受,受不了得受,受得了也得受。
       老实人也有受不了的时候,见了血的人,胆子就大了,心也就大了。
       村东头老李家也算得上村子里的殷实人家了,可都是大山里头的穷苦人家,也算不得多富裕,只是逢年过节啥的,可以多几口肉,多穿几料子衣裳而已。李老头本是外乡人,革命战争年代的时候,还曾跟着毛主席当过一段时间民兵,可后来由于战乱,与部队失了联系,这才逃难落荒至此。李老头也算见过世面的人,老一辈革命人那股子传统气儿还在,为人别说有多正直。有一说一,仗义疏财,村里有个大小事,说话也能顶个半边天儿。乡里乡外的一说起李老头,个个夸,个个赞,可一提到李老头的儿子“愣娃子”,那个个口吐唾沫星子,连那眼根儿里都透着厌烦。

      都说老子英雄儿好汉,可碰上这么个主儿,这句话就不灵验了,有些人天生就是好生事端的人,老李头也无能为力。别看他叫“愣娃子”,可一点都不愣,人高马大的还机灵的很。这愣娃子二十好几的人,媳妇也不娶,正当劳力之年,可从来不下地干活,也不操心家里的牲口,一天就忙着游手好闲。一会爬上东家的墙头,一会窜上西家的果树,看谁不顺眼,还要骂上几嘴,横的要命。村子里顶破天就巴掌大的天,那够他野的。若是这愣娃子只在村里胡整,大家也就不说啥了,毕竟碍着老李头的面儿。庙小躺不下阎罗王,村子里闹着没意思,愣娃子就时不时的上四五十里外的镇子上闹,交上一些狐朋狗友,尽干些偷鸡摸狗的事。
      有时候偷回来的东西没地分赃,愣娃子就逼着村子里的孩子买,谁不买他就威胁谁,有时候骂还是轻的,挨顿揍那可是常有的事。


      也不知愣娃子咋知道麻老汉留不住孩子的事儿,这下他可来了兴致。他见着麻老汉他就追着问“是不是你大亏了人了啊?”、“是不是你媳妇做了不干净的事,老天惩罚啊?”、“是不是你身体不行,留不哈种啊?”……麻老汉比楞娃子年长几岁,为人又有些憨厚,起初,他本不想见愣娃子的过,谁让他真的没有后那。可一来二去的,次数多了,麻老汉也受不了。在一次锄地回来的路上,愣娃子又开始没休止的问,还变本加厉的问道“你咋不说啊,是不是你家祖坟没有埋好地啊?你…”。麻老汉实在受不了这股子窝囊气,便停下回家的脚步,眼睛直勾勾、恶狠狠的盯着愣娃子,眼里闪着凶光,嘴边的肌肉早已崩了紧。愣娃子见状,不但不识趣,还反倒嘲讽到“咦,你怂想干撒哩?没有球本事养娃,你还想打我哩,是吧?我看你怂怕是皮子涨咧。没挨上…”。可还没等愣娃子手指头指向麻老汉,麻老汉的锄头背就落在愣娃子的脑袋上…

       一见血,麻老汉这才回过了神,看着嗷嗷嚎叫的愣娃子渐渐失了声色,麻老汉才知道自己闯下大祸。人命关天的事,这要是报了案,轻则坐牢,重则死刑,命怕是留不住列。一想到死刑,麻老汉也害了怕,“这要是不跑被抓了去,那一切就完了…”麻老汉心里盘算着。
       看着快要一动不动的愣娃子,麻老汉的心还是偏向了自己,他顾不得愣娃子的死活,急急忙忙径直的跑回了家,和黄阿舍三言两语后,影子就消失在茫茫大山里。
       这一跑就是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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