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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源琼 村长，是我的朋友。他出生在川沙高桥地区，这个地区现在属于浦东新区，是上海自贸区的一部分。昔日沪上三大亨之一的杜月笙，其老家也在那块土地上。据说，杜家为庆生修缮的大屋，如今依旧原模原样耸立在原址。
高桥近影 村长说，过去，那里周围是农田，杜家大屋在一片低矮的民居中，有点鹤立鸡群的味道。高桥地区盛产营造商，沪上那些彪炳史册的历史建筑，不少出自高桥人的杰作。肥水不流他人田，杜家大屋自然也由高桥人建造。村长曾经到杜家大屋溜达过一番，不过那时年纪尚小，缺乏观察力和想象力，只是感觉到很大很宽敞。
杜家祠堂 村长耿耿于怀的是：高桥地处海边，渔民喜欢饮酒。出海时喝壮行酒，归来时喝庆祝酒。平时，二三知己聚在一起，也是小酒咪咪，海阔天空掰扯掰扯。史料记载，彼时，高桥镇上酒肆林立，里面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热闹不已。高桥属于江南水乡，盛产大米，面对这天然的酿酒原料优势，腰细快了，精明节俭的高桥人决不会守着宝藏，而去他处用铜钱银子沽酒。
高桥老照片 与高桥一海之隔的崇明，家家户户会做老白酒，这米酒还漂洋过海，在世界上也小有名气。然而，从村长懂事起，就不曾在市面上见到过任何一种出产于高桥的酒。这有悖常理。为弄个明白，村长开始了穷首皓经的寻觅…… 1 村长，今年正当年。早在五年前，他就开始寻觅高桥酿酒的历史。他说，母亲曾经说，幼时曾听祖母提起过很早以前高桥地区家家户户都喜欢用玫瑰花酿酒。“隙地生来万千枝，恰似红豆寄相思，玫瑰花放香如海，正是家家酒熟时。”就是当年的真实写照。 史料记载，从唐代起玫瑰露酒一直是王宫贵族的常用饮品，很多文学著作里都提到过，如《红楼梦》《济公传》《杨乃武与小白菜》《四世同堂》等。可惜，这门手艺如今在高桥地区已经失传。 村长决心重拾传统技艺，让古法再现。 酿玫瑰露酒，首先要有玫瑰花。过去，高桥地区有过一座闻名遐迩的印家花园，院内遍植玫瑰花。《清溪新三十二咏》咏印园诗曰:“北栅新开十亩地，莳花种竹忽经年。池环蛙奏回文曲，地僻人知流水弦。松阜着帆云去后，药阑破梦鸟啼先。从君清浦桥头宿，题编江桥小辋川。”岁月荏苒，白马过隙。现在，园林已颓废，尚留下亭台和住宅等优良建筑，供后人景仰和怀念。
印家花园 村长查阅资料获知，中国的玫瑰、月季、蔷薇等花，在西方统称为“rosa”。“玫瑰”在全世界有一万多个品种，中国有500多个品种，长三角地区有400多个品种，但是大多为“观赏玫瑰”，食用玫瑰很少。根据国家卫计委公告，能作为食用的是重瓣红玫瑰。 食用玫瑰花是阳性花卉，喜凉爽、耐寒、耐旱、怕涝，上海是海洋性气候，湿度高、温度高，不适合种植食用玫瑰。村长不明白，过去高桥人是怎样种植食用玫瑰花并酿酒的。他也不明白自己家族与印家花园是否有渊源。他不想费神费力地去探寻这其中的原委。他的关注点在，如何重现昔日玫瑰露酒的盛况？如何去寻找一处适合种植食用玫瑰花的土壤，让梦想变为现实。 因为，此时高度城市化的高桥，已经一地难求，没有可供大规模种植玫瑰花的场地。
2 几经周折，村长和朋友一起在崇明横沙岛，租下250亩农田，种植法国食用墨红玫瑰花。
崇明横沙岛 理想与现实总有差异。尽管从小生长在农村，但是村长从未侍弄过玫瑰花。此刻，平素乐善好施的村长得到了回报。云南一位研究食用玫瑰花种植的朋友伸出了援助之手。 地表水水样、地下水水样、土壤样品……朋友一次次往返在横沙与云南之间，一份份样品被带走，一个个数据分析报告被产生，嫁接、实验，再嫁接、再实验，耗时一年，适应上海气候的食用玫瑰——“悦香1号”终于诞生了。第二年，“悦香1号”在横沙岛上“安家落户”，摇曳出一片花海。
一个清风徐徐的早上，温暖的阳光，在婆娑树影间落下点点光斑。轻轻的风，裹着季节错落的惬意，带着玫瑰花的清香，携一缕情思，飘过绿肥红瘦的田野，沁人心脾。 村长走在这花的世界里，一种难以言状的情绪涌上心头。 抬眼望去，玫瑰田里，花的茎笔直，边上还带着几根小刺。深绿色的叶子是橄榄形，又软又薄，边缘成锯齿状。花瓣中间有金黄色的花蕊，花蕊顶端粘着花粉，散发出阵阵芳香，引来一群蜜蜂奔波忙碌。
玫瑰田里，植株的间距相当大。不打农药，不施化肥，一切顺应大自然的生物链法则。 横沙是河口冲击岛，土壤呈碱性，板结较严重。经过几年用酵素杀虫、施肥。如今，田里的土壤已经从黄色转为黑色，开始恢复肥力。 食用玫瑰花的采摘是一项十分考究的工作，必须在每天清晨伴着晨露开始，至上午九点前后便须结束。因为九点之后气温开始上升，鲜花的香气会随之挥发，进而影响花卉品质。
那些天，村长每天摸黑起床，和采摘员工一起，忙活着。他说，自己笨手笨脚的，采摘不了多少玫瑰花，到现场形式重于内容，表明一种态度，对员工也是一种鼓舞。 3 玫瑰花的种植成功，对于村长来说，要使其蜕变成香气四溢的玫瑰露酒，这仅仅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 玫瑰露酒属花果类露酒，酒中的双歧因子能抑制原菌和腐败菌生长，维持肠道菌群平衡，提高人体吸收，有增强人体免疫功能。具有驱寒、滋阴，提神醒脑等功效，尤其对妇科疾患功效明显。 于是，村长埋头钻进酿酒的书海里，苦心研究，穷古法酿酒技术于极致。随后，购来制酒机械，请来酿酒的老法师…… 玫瑰露酒酿造出来了，村长请来行家，开了一个品酒会。 来者都是业内有头有脸的国家级品酒师，他们端起酒杯，不约而同用鼻子问了问，旋即又用舌头舔了舔，异口同声，说，不错。俄顷，其中一位资深评酒师点评道：酒色晶莹清澈透明，酒质醇和爽净，余味深长带甘，酒体甜绵柔和，回味香甜可口。他赞道：酒香芬芳馥郁，玫瑰花香突出，花香酒香谐调，饮之口爽神怡，愉悦舒适，是同类品种中的佼佼者。 不过，这位评酒师话锋一转，说道：玫瑰露酒饮者以女性为主，度数不能太高。你是按照酒典酿造的，将酒度控制在38—55度之间，这不错。但要与时俱进，将度数降低，使之更适合当今女性。 聪明人一点就透亮。专家这番话，如醍醐灌顶，让村长迅速找到了市场定位。 评酒会甫结束，村长就全身心投入到新一轮的研发之中。经过一番努力，终于酿造出适合女性饮用的低度酒。 我这个不善饮酒的人，曾经品尝过村长用上海青草沙水酿造的玫瑰露酒，独特的玫瑰清香，顺喉而下，一股淡淡的甜味涌上来，“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此酒推向市场后，受到好评，被评为上海市特色旅游食品。据说，之所以能被评上，因为这酒代表了上海最新最前沿的酿造技术。村长对此则看得很淡。对他来说，得奖不是目的。之所以要发掘古法玫瑰露酒的酿造技艺，是为了不让老祖宗创造出来的好东西，被湮灭。在他看来，高桥地区，不仅仅出过国内外闻名的营造商、绒绣，还是一个美食天地，玫瑰露酒就是其中的一个代表。 4 村长是一个很有趣的人，1米70 的身高，说话幽默风趣又充满真情。他是土生土长的高桥人，像他的祖辈一样，没有离开过这方热土。 他曾经有无数次离开高桥到市区去工作的机会，但是，他都放弃了。他说，对这块生他养他的土地，有着浓浓的眷恋。他不愿意离开这块温情脉脉的地方。他经常在思考，怎样为这块土地的繁华繁荣，尽些绵薄之力。 他是一个很普通的凡人，没有远大的志向，也没有豪言壮语，只是默默地用自己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满腔热血，不懈努力，耕耘在这块热土上。这也是他以村长作为自己网名的原委。 我与他原本是半生不熟的关系。我有个昔日的同事是他研究周易八卦的师叔。有一天，同事看到我所在的杂志上有篇关于村长的短文，就来打招呼。因这层关系，慢慢地，我与村长的关系热络了起来。此次，得知他想发掘高桥古法玫瑰露酒制作技艺，我邀请了一位对历史研究很有造诣的专家朋友，帮他出谋划策。 专家不愧是专家，听了村长的讲述后，指点迷津道，你需要到图书馆去查找有关高桥的原始历史资料，从高桥成建制查起，寻找玫瑰露酒的酿造史料，这样才有说服力……好的，好的，村长连连点头，又开始泡图书馆，埋进古书籍的海洋里面去了。
有好长时间，没有见到村长了。不知道，他的考证有结果了吗。甚念。 文章来源：“老记谈吃”公众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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