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 MU5735航班，所有人员全部遇难。3月26日夜，即昨天晚上，临睡之前，刷到了这则消息。 九宵云上没有天堂，132位同胞，永失乐园。 14亿国人，皆为幸存者。他们将六天来的关注与焦虑，统统化作泪水，在漆黑的深夜，集体默哀。 蓝天，白云，青山，绿水，全然失色。 ...... 广东正是回南天，户外热蒸湿闷，室内潮寒阴冷。 此刻的我，只想与键盘相处。本无心去消费这痛心的灾难，只想抚平自己最近的不安与焦灼。 （二） 这几天心里颇不宁静。 3月21日下午，武汉返广州的高铁上，我一直在打瞌睡。 婆婆去世三周年，我们前两天回了湖北老家。睹物思人，几经泪目。 疫情防控期间，各级政府都管得严，除了上车前下车后，仍被三天两头通知做核酸。 无论去吃饭，还是去购物；亦无论进超市，还是进酒店，健康码，行程码，几次三番，几次三番，展示给各行各业的负责人查看。他们认真谨慎，我们小心翼翼。 春分已过，红安却突然降温，庆幸我提前备有棉衣。将所有衣服全套在身上，仍稍稍有点发抖。也难怪，南方呆久了，我也学着别人一样，从生活中删除了秋裤。以单裤应对北方四度的气温，终是太单薄。 此番还乡，不宜久留。 河南也出现了零星疫情，据说入豫即附黄码，诸事不宜。原计划的顺路去信阳回洛阳，一一取消。 无奈匆匆踏上返程。在红安的格林酒店吃完自助早餐，朋友便开车送我们到红安西站。担心车站因疫情增加防控手续，故特地提前了一个多小时赶到。 从红安到武汉，高铁仅需十几分钟。疫情缘故，不可以象平时那样，在候车室直接换乘广州方向的车次，必须先出站，再进站。 佩戴口罩。体温正常。绿码。全程接种。48小时核酸阴性。要什么有什么，总算顺利登上了返粤的高铁。绷了多天的心，终于能够稍作放松了。 脱去厚外套，喝下一杯温开水，重新戴好口罩，刷了两条朋友圈。列车徐徐启动，我也渐渐有了困意，看看时间，到广州需要四个钟。 正好睡一觉。 （三） 一觉醒来，已过了韶关。再看看时间，将近下午三点，午餐是错过了，还好不算很饿，我俩便商量到广州南再吃东西。 三点半到了广州南。之前的便捷换乘，是凭车票直接进三楼候车。现在不行，差不多也是变相的出站，必须下到一楼，走专门通道，刷身份证显绿码，才能得以放行，只是不必再验行李。 户外气温将近30度，室内开着空调，不觉得太热。 候车的间隙，我跑去买了两款肯德基套餐。出门在外，尤其在车站，来去匆匆，餐饮方面需要考虑卫生，尽管平日称其是垃圾食品，但特殊情况下，它反倒成了首选。 候车大厅的肯德基不提供堂食。顾客自行扫码点购，然后站旁边等听叫号取餐，服务全程机械化，商家与顾客之间，几乎丧失了语言和表情沟通。 香辣鸡腿堡就是西式肉夹馍。尽管其外形上不伦不类，但相对而言，我的胃还算能够接受。抹了奶油的炸肉饼和生菜叶，体量太过厚实，总是从松散的面包片里滑脱，需双手一起抓紧，很是小心了，奶油仍会弄到脸上，吃相多少有点丑，但味道习惯了也还不错。 因为没有吃午饭，也就顾不得体面，在候车室成排的连椅区，当着那么多人，我胡乱揭开汉堡外面的裹纸，扯掉口罩，即刻间便有了食欲。两口下肚，便找到了津津有味的感觉。 忽然听见老公念叨了一句，“飞机掉下来了？”。他坐在我身旁，边吃东西边刷手机，似乎是刚刚看到了什么小视频，语气中充满了吃惊和疑惑。 我连忙探身过去，望向他的手机，果然看到一个画面，首先注意到几个字，广西藤县，心里面咯噔一下。 我放下吃的，取出自己的手机，也接连查到了好几条相关消息。基本可以确定是真事了---谁会开这种玩笑，除非是恶魔。 恶魔在空中，制作了一个可恶的恶作剧。 时常赶路的人，最怕听到这样的消息，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我看了一眼时间，如果没有意外，此时此刻，那132个同胞，应该也像我一样，刚刚回到广州。 他们或许刚下飞机，应该正围绕在传送带前，一边等取自己的行李，一边像我一样，边脱厚衣服边感叹，广州好热啊。 然而，世上没有如果。 余下的半个香辣鸡腿堡，索然无味。 （四） 小时候，经常望见飞机。银白色的，如玩具飞机般大小，伴随着极大的噪音，它穿梭在云层中，时隐时现。 那噪音吸引着我们。大家跑出屋子，来到院子里，来到操场上，来到田野里，我们仰着头，追着飞机跑，它似乎就在我们头顶，离得好近，又像是很远。 我们的脖子都酸了，直到望不见为止。 有人说，飞机其实很大，可我想像不出它到底有多大。羡慕那些见过真飞机的人，他们好幸福。 再长大一些，就极少见过这种飞机了。懂行的人讲，是因为技术提高了，全上升到平流层里去飞了。 地理课上学过，平流层更清晰，更平稳，更安全。吾心憧憬，长大也要坐飞机。 （五） 飞机是最安全的交通工具。 那些年总是很忙，搭飞机的频率特别高，多少次凌晨早起，只为送老公去赶赴机场的头班接驳车。 假期里，不忙的航线票价奇低，我们一家总是借机四处旅游。 儿子念小学时，他突发奇想，说要在飞机上完成一篇作文。记得那是2011年春节假期，武汉飞三亚，子夜的航班，两个半钟的航程，他果真在高空中完成了一篇作文。 新时代的零零后们，搭飞机更成了他们出行的首选。 快递业务在生活中已不可或缺，我们支付完快递费，总不忘加上一句，走空运。 是飞机，带给我们无数的便捷和欢乐。 （六） 2014年3月，马航MH370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同年7月份，母亲第四次来广东。 我带她去过广州，去过深圳，去过东莞，去过珠海。她见我忙，就说天太热，哪也不想去了，我说没事儿，到处都是空调。 最后她说，啥都吃过了，啥都见过了，唯想回去时，坐一下飞机。我就帮她订了机票，安排表弟陪同她从珠海到郑州。 机票早早订好了。那个黑色的7月，天空却不太平。17日，马航MH17在乌克兰被击落；23日，台湾复兴公司GE222发生空难。 母亲刚过完70岁生日，也是她即将第一次坐飞机，我一边阻拦她看新闻，一边说不出的滋味。 飞机在郑州安全着陆，母亲圆了她的心愿。 我才得以心安。 （七） 2019年，我们一家去新加坡旅游。 旅行社提供的资料里，有一张表格，需要填写国内紧急联系人，当时心情极其复杂，犹豫良久，我写上了母亲的名字和电话，那年，她75岁。 如今，母亲住在老家一所医养结合的养老机构。她年近80，小脑萎缩，思维能力下降很多。为了让她多保持记忆，这两年来，我每天都和她通话，也总能找点话题聊聊。 这几天聊得最多的，是飞机。 她说，那一年回到家，村里人都说她敢坐飞机，真胆大。然后，她又问我，掉到广西的飞机，人啥样了，我不知道如何同她讲，只说还在找呢，可能不太好。 她又说，你以后可要少坐飞机。我本想说别胡想不用担心，随后却又改口道，好，全听你的，我以后不坐飞机了。 （八） 今天上午，第二个黑匣子也已找到。 寄希望于高科技，愿早日查明真相。 除生死无大事，唯人间才是乐园，我祈祷天降太平。 愿死者安息，生者珍惜，默哀。 （完） 喜欢我的文字 作者：周银霞 (网名：周清明，念北) 洛阳 偃师 缑氏 人，70后，现居广东中山。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