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媪謷媳》 公园的木椅环树而建,可倚可坐。倘风和日丽,倚坐负喧,模糊打盹。一觉醒来,听树后三位老媪激烈洽谈。人老耳背,不自觉放大嗓门,听之清晰,饶有兴味。 坤媪:哟!你猜咋着?我们家那个小娘们儿(指儿媳)特浪張(折腾)。见天烫个“扎不楞”(一种草,枯成一大团),擦胭脂抹粉儿,穿个小裙刚过菠萝盖儿(膝盖),高跟子哼不愣(恨不得)有二寸,背个小皮兜子妖妖俏俏去给人学生当先生,还骑个电驴子。一天到晚忙忙豁豁,啥啥不会揍(做):蒸馒头不会使碱面子;擦(三声)饹饹豆根本没见过;也不会包粽子蒸年糕;“撕酱”(治作食用酱)也没听说 过;捞小米子干饭不会捞;焖大米饭篙(搁)水都没个赀儿(标准);蒸发糕蒸成了散状;烙饼烙个糊哧拉啃……也不给我单做着吃,给我端牛奶添饭都使一支手接递。可倒会来事儿,见着我两个瓢刬(碎片)子一裂,笑着问我冷不冷热不热?真是老太太做笼屉-嘘逼浪气!我儿子贱种玩意儿!就得意她那个捽态儿(样子)见天管他叫“打铃”,也不知啥意思。结婚三年了,“血份”(月经)也不改样儿,我还急着抱孙子呢……可别说了,放假他们俩口子上海边玩照回相片儿,大天白日一大帮人又露胳膊又露腿,光腚拉岔的丢死个人。那臊货可会哨啦,周围街坊还都说她没“包毯儿”(毛病)。你说把我气得见天肋岔子庝,早晚得坐下病。唉!我算没四治(办法)啦……” 巽媪:可不咋的!我家那小贱人也一个揍相(模样)。他倒不浪张,穿的也邋遢,可家里布摆得盆儿片儿的。我小孙子穿得随裆尿褲,小背心都車网(变形)了也不买新的……你还没看她那熊色哪,郎里郎淌。给人家打工,起五更就走,掌灯半天才回来现揍饭,一家子饭都吃不上溜儿来。整天秃撸反涨(没准主意),扎毛溜豆腐的(办事毛糙)。我一嘿儿嘟(训斥)她,小眼瞪咕瞪咕的也不租(作)声,也不車车(搭理)我,把我气了个眼蓝(瞠目结舌)!我那潮种(糊涂)儿子还护着,说她忙。我咋这么点儿滴(碰巧),入(遇)着这个小贱人?气得我 见天(天天)茄扣(讥讽)我儿子:“你到底要老妈还是要小妈……” 艮媪:嗐!我的妈沁(妈)呃!大妹子说的咋恁(那么)对呢?我小子也那狗色!俩口子开了个饭馆子。一打开张,这小蹄子(指儿媳)就不是她了,驴粪蛋子发了烧。天天太阳晒腚沟才起炕。夜勒后晌(昨晩)两口子半夜才进家,醉摸咕咚的,说是跟儿子到朋友和回头客桌上陪两盅酒,几桌喝完都喇迷(糊涂)了。转天儿子起早去进料,小蹄子壱个(自己)儿在家。你败(别)说里外倒拾掇挺干净,把三口儿带我的衣裳也洗啦。就是杨大二挣(粗手粗脚),孩子一有错儿就瞪大眼珠子嘿儿唬(喝斥),把我小孙女吓得哇哇哭,还得我五十多岁老婆子抱着小孙女:“拔(委屈)孩儿啦!拔孩孩儿啦……”哄一钟头。真是“红皮子鸡蛋-各路种!”反过来又妖妖道道地给孩子洗头梳头!二大糊地(不正常)楞手粗脚,来不来就把我孙女泚挞(批评)哭,臊逼过堂似的!她一进家就哄“赖蛤蟆爬脚面-不咬人硌蝇(讨厌)人。”你说我老婆子又不能拆散他(她)们,真气得我肝儿疼……唉!我“蚂蚱眼长长啦(儍眼)!” 要笑出声来了,我不能再听下去了。简直就是对各自儿媳妇的控诉会!何况各儿媳也无甚大错,甚至算优秀。控诉里掺了代沟、对新事物的审视角度,各自的世界观丶价值观、道德观等诸多小纠革。 大粲归家,喝啤酒爽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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