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 我端着小凳子，坐在门口晒太阳，奶奶教我唱儿歌。我不懂什么叫“穿花衣”，碰巧一只燕子“唧”的一声从我头顶飞过。我看到它黑的外衣白的肚皮。 像我当初发现第一朵蒲公英花和第一个泥土里的白色贝壳一样，我接二连三地发现了其他燕子。
天空中的燕子，一高一低地飞着。河边的燕子，成双结对，或在岸边寻泥，或咬着草根轻点河水。电线上的燕子，一排排，一点点，或清唱，或高歌。田野里都是燕子用拉长的声调婉转欢唱的声音。那么好听的转音，我都觉得是燕子转着圈唱出来的。 “燕子会来我们家吗？”我问奶奶。 “会啊！它们年年来。” “它们是谁？” “燕子这种鸟是很重感情的，它们只要一年去了谁家，下年一定还去。”奶奶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是笑着的。 我知道，奶奶家年年都有两只燕子来，今年它们也一定会来！这样想着我心里也笑了。 有一天，我在堂屋里玩贝壳，突然头顶传来“唧”的一声。我立即抬头，看见两只燕子飞进来了。它们在屋里机灵又不失悠闲地绕了两圈。我惊喜万分，它们来了！我想立刻告诉奶奶。可是我坐在原地没动，我怕站起来会把它们吓跑。 它们“唧唧唧”地飞出去了，那叫声又清又亮，又圆又转。我真不敢相信这种让人精神振奋的声音就是从这两个小家伙嘴里发出的，它们那么小！
我跑着去叫奶奶，告诉她燕子回来了。奶奶乐呵呵地跟我回家。屋里空荡荡静悄悄的，我都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 “燕子呢？” 是啊，燕子刚才飞出去了。可是现在应该飞回来了。这里是他们的家啊！外面热热闹闹地是燕子在飞，在叫。我想奶奶家的燕子一定也在里面。可能它们还想在外面玩一会。 “唧——唧唧”燕子回来了。它们在屋顶上从顶端往下数第三根的柳木上绕着圈儿地飞。它们离我那么近，我清楚地看见它们脖子上的一撮橙色的羽毛，看到它们泛着蓝光的黑色翅膀，看见它们漂亮的剪刀尾巴，还看见它们对我充满信任的圆溜溜的小眼睛。 这一对美丽而温顺的燕子又在奶奶家落户了。 爷爷拿着一个硬纸盒子进屋了，手里还有铁丝、细绳。我吓了一跳，问爷爷要干嘛？ 爷爷说要在燕子搭窝的下方挂个纸盒子。 我问为什么，爷爷清了清嗓子，用他的喉音说：“你抬着脸看它们，不怕它们把屎拉到你脸上？” 我噗嗤笑了，还真忘了这茬儿。
天黑了，外面渐渐静下来了。我皮了一天也困了，自觉地爬到床上。奶奶“吱呀”一声把门关上了。 “呀！不好！”我一下子坐起来。 “怎么啦？” “燕子……门关了，燕子不是进不来了吗？” “燕子也睡啦，睡外面！它们很有灵性的。只有孵窝时，晚上它们才进屋。” “怎么进？不关门吧？” “门照关！门和上框之间有道缝呢！就是留给燕子的，这叫燕路。” 我从来没注意过。 我跳下床来，来不及穿鞋就跑到门口，果真看到上面有道缝。 “别看缝小，燕子是可以钻进来的！它们机灵呢！” 多可爱的小生灵啊！它们这个春天就住在奶奶家啦！它们以前这样住，以后也这样住。想着，我便觉得心里美滋滋的……
我的生活多了份乐趣，就是看它们搭窝。为了不打扰它们，我坐在外面看。柳木上先是星星点点的湿泥，再有日渐垂下的草根，再有越来越大的泥碗。终于，一个圆溜溜，像一颗颗土粒黏成的燕窝做成了。 “要不是去年秋天屋顶渗水，燕子窝浸潮了，掉下来，今天它们要省不少功夫呢！” “有现成的就不用搭新窝了吗？” “当然！” “那这个窝你们要保护好了！” “当然喽！” 它们仍旧不知疲倦地成双成对地飞进飞出，后来就常见一个在屋外的电线上歇息，一个蹲坐在窝里，只露出小巧的蓝莹莹的头。奶奶说它们在轮流孵蛋。 天越来越暖，雨也越来越多。下雨的时候，天灰蒙蒙一片，两只燕子就安安静静地立在细细的电线上淋雨。我心疼它们，喊它们到自己窝里躲躲雨，可它们并不理我。奶奶说：“下雨天它们是不会到自己窝里的。”“它们情愿淋雨，也不肯避雨吗？”我问。奶奶说“是”。我似懂非懂地点头，心中对这种可爱的精灵又生出几分敬意。 小燕子出来了。那天下午，我隐约听到细微的“叽叽”声，然后趁大燕子不在，踩着高凳子看到四只光溜溜的小家伙。它们的嘴巴黄黄的，像小米做成的，可爱的很。看见了我，它们竟争先恐后地张开小黄嘴要食吃。 暖风吹高了田里的绿色麦子，吹开了一树树的白色槐花，也吹满了巢里小燕子的羽毛。
火炉主人说： 古人云：“唯有旧巢燕，主人贫亦归。” 我多么喜欢燕子这种有灵性的小鸟啊！ 称它们为小鸟，感情都疏远了。它们是我们的家人。你觉得呢？ 你还记得老家屋里那对燕子吗？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