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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共 摆渡人 深灰色的天空中飘荡着深灰的空气，下面是一望无垠的湖泊，都沉默着翻起一点儿灰色的浪来；山和水忍不住地叹气，却分明让湖边的楼也轻轻晃动起来；湖面上洒着点渔船，凌乱、还似乎努力证明这里还有些的生机。 作为湖广重镇的岳州，很少出现这样的景象。来往的客商大多都赞美这里四季景色优美，自然很少有人注意到它不符合常理的现在。不过，伫立在湖边的岳阳楼，却注意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气息。 几天前，一则消息从国都不胫而走，在市坊间被人们广为谈及：新政失败了。据他们说，不仅有很多官员被罢免，甚至新政的规章都没能苟延残喘。对于市坊的人们来说，这似乎无关紧要，毕竟很多人连新政是什么都未必知道，于是便在口头上表达一下惋惜，很快也就淹没在柴米油盐的谈论话题中了。 今天的岳州下着小雨，说是小雨，实际则如断脚般从未停过，湖面显得有些空寂，只有不断栽到水中的雨点儿，把整个湖泊打成了一片朦胧。 一个书生打扮的人匆匆跑过已经积水的街道，和两个随从跑进了一家酒楼里。外面空旷的景象在酒楼里荡然无存，人们都在酒楼中一边推杯换盏、一边谈笑风生，热闹得很。然而书生的脸上，却隐隐浮现出一丝忧伤，在充满欢快的酒楼里显得有些另类。 “三位客官，里边请，想要些什么呢？”门口站着的店小二看到客人来了，慌忙起来招呼。 “就给我们来本地的酒水吧。”一位随从回答。 酒很快端了上来，三人先喝了一杯，见四周无人，一位随从才开了口： “大人，您不能总这样愁眉不展的啊。当今皇上信任顽固守旧之人，乃是昏庸无道，先生是饱读诗书之人，又何必与他们一般见识呢？” “是啊，先生。”另一位随从说道，“当今朝堂上也是小人林立，离开那里正好眼不见心不烦，先生何苦要与自己置气呢。” 书生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说了。 两位随从内心也是五味杂陈：他们自小跟随先生，深知先生救国救民的远大志向，也深知先生身为朝廷最坚定的改革领导者，他的一切政令都是为拯救天下黎民而生。然而他们不懂，皇帝眼看着那些无辜的人死在外族的刀下，却还是信任那些顽固的老官僚，而对励精图治先生怒目而视，最终废止了一切新规，究竟是为什么。 这时，一直未停的雨突然戛然而止，天空也露出了久违的湛蓝，书生似乎来了兴致，他挥手让两位随从先回去，自己要去拜访那座同样有些孤寂的古老楼阁——岳阳楼。 远处，浓雾笼罩的湖面正褪去轻纱，雨水带来的湿气在慢慢消散，浮现出与水面几乎融合的山麓，都是清一色的碧绿。雨水洗刷了灰色的基调，把原本属于自然的缤纷还给这些景物，终于，这里有了活的气味。 一切活的景象让书生似乎被感染，他快步攀梯，登上了岳阳楼，一阵微风吹过，前额一缕白发被吹到眼前，他不由得叹息。已年近六十的他，刚刚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从之前意气风发执导改革，到如今苍凉的环境，要不是眼前的美景让他略有放松，真不知，什么时候才是自己快乐的时候。 他失落回头，惊奇地发现一位少女正在注视着他。少女眼眸如水，让他不由想起年轻时的自己，那些意气风发，又带着点懵懂的岁月。 “好想回到那个从前的自己啊”，他在心里这样想。 少女略显羞涩地向他行礼，“先生，看您愁眉不展，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书生叹了一口气：“老夫年近花甲，一心报效国家，拯救天下黎民，却不想为天子不悦，沦落至此，如今青春不再，报国无门了。” 少女一笑，露出洁白的皓齿，“先生何出此言。赵之将廉颇，八十尚可驰骋疆场；蜀之将黄忠，七十亦能开得劲弓，先生六十，却言自己年岁已大，不知为何？” 书生笑了笑：“这些老夫当然知晓，然而我如今已远离朝堂，上不可为天子分忧，下不能为百姓解难，我身居高位，却也要为政事困扰，不知忧愁何时才能真正有所停歇啊。” “先生为何不能将自己置于天下人的心境中呢？”少女问道。 听到这话，书生不由一惊，忙拱手道：“愿闻其详。” “从古至今，帝王治国素有与民同乐之追求；天下并非帝王所有，而为天下人心所有。为官之道，在于不会因为外物的得失而忧愁，不会因为自己的流亡落魄而悲伤，心系天下，以众人的心情作为自己的理念，并将之融入自己的生命，才是真正的圣贤之学。” 书生惊愕，如茅塞顿开，他深深行礼道：“不知贤者姓名？” “我就是你一直追求的志向，你的过去和将来。”少女笑笑，便转身离开。 此时，大雾已完全褪去，湖面变得平静而闪耀；如同打开了尘封的生机，万物一下浸润了喜悦。一阵风吹过，似乎融化了书生的脸，还有心境。 我知道，光明终究会从先驱者的遗骸上升起，如果因此换得天下黎民喜悦，而我终究离去，那么，我愿为天下承受疾苦，而在人们的喜悦中获得快乐。 但愿这一切，不算太迟。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照夜清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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