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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野里的孩子

 新用户7160502v 2022-03-31


秋野里的孩子

/宋光明

秋分过后,农村的“三秋大忙”开始了。村里的小学放了秋假,我们这些十来岁的孩子干不了农活,便在山岗上疯野。

割山草。三两个同学,腰里缠着麻绳,麻绳里斜插着短把的镰刀,满山岗上找白草杆子和黄麦杆子割。白草杆子一尺多高,茎叶柔软,灰白泛绿,顶着一穗白色的花序。它水分少,好晒干,割回家,斜放在北墙跟晒两天,捆成草个子,摞在草棚里,留着冬天喂羊。黄麦杆子两尺多高,通体黄褐油亮,茎秆粗壮,叶长宽厚,花序像麦穗。晒干后积攒起来,翻修老屋时用来抷屋顶。踢踏的脚步时常惊起草丛里卧着野兔,它“扑棱”跳出来没命地奔逃。我们便挥舞着镰刀,叫喊着猛追。当然,我们的腿跑不过兔子腿,最后把镰刀用力扔出去,无奈地看着它蹦跳着消失在山岗后面。割草的镰刀偶尔会捅到挂在荆棘上的马蜂窝,成群的马蜂便“嗡”地飞起来,扑头盖脸的围攻。我们只好撩起衣襟蒙住头转身狂奔。

挛地瓜。我们那里把复收地瓜叫挛地瓜。在生产队收过地瓜的地里,用小镢子扒拉翻刨过得土垄,会找到一些地瓜的根把和遗漏的小地瓜;深刨地头堰边,能刨出大块的地瓜。有时刨着刨着会发现地鼠洞。于是,挛地瓜变成了套鼠洞。地鼠洞深而构造复杂,为了防止挖走了方位,事先折段葛条,撸去叶子,捅进洞里。顺着葛条挖,七拐八拐便挖到了巢穴。巢穴很精致,有卧室,有粮仓,有便所。粮仓里塞满了白白胖胖的豆粒,掏一仓能装半竹篮子。拿回家泡洗干净,放上花椒和盐煮熟,便成了饭桌上的美味。

逮蚂蚱。腰带上栓一个搐布袋,手里拿一个秫秸蔑子编得拍子,边走边拨拉草丛,轰赶出趴在叶杆上啃食的蚂蚱。最常见的是山蹦子,暗红色,腹部饱满,体壮腿长,一蹦老远,得连跑带颠才能辇上,把它拍翻在地。再就是飞蝗,草绿色,体大翅长,一翅子能飞过两三块地。我们从不追赶,任其逃去;听老人说它的鞍子里有白渣(蛆幼虫),不能吃。还有蛸蚂角,青绿色,体细长,尖头顶着两只角;能飞,但飞不快,挥拍就能把它摢下来。最好逮的是母蝈子。它们喜欢在收割过大豆的地堰跟前下籽:尾刺插进土里,挺着肥胖的肚子,晃动着头顶的触须,沉浸在为母的欢快中,伸手可得。不过,母蝈子很少,转悠半天也逮不到三个五个的。逮到的蚂蚱塞进搐布袋,回到家,掐去翅子,摘去内脏,盐水卤熟,不用油炒就喷香。

烧烤。秋野里玩得最开心是烧烤。找一个避人挡风的堰旮旯,在地上挖个长方形的坑。坑口的大半部分担上秫秸,秫秸上边摞上拾来的干牛粪。从土堰上划拉把干草,用从家里偷带出来的火柴点着,塞进坑里,引燃牛粪。干牛粪烧起来火旺、烟小,不容易被大人发现。我们把挛来得地瓜放进火里,上边再放上干牛粪;把拔来得豆棵子架在火堆上,并不时的用截秫秸挑动;把扒来得花生丢进火里。我们甚至会毫不吝惜地从腰带上栓着的搐布袋里掏出逮来得蚂蚱,用棒子皮包起来埋进火堆。不大一会,豆荚“噼噼啪啪”地爆裂,挑出豆棵子抖一抖,焦黄的豆粒散落一地。拾一把揞进嘴里,越嚼越香。拨拉出包皮烧成灰烬的蚂蚱,吹去粘上的灰,咬一口,外焦里嫩。挑拣出烧焦壳的花生,剥一粒吃,甜滋滋、面都都。吃得肚儿圆,打饱嗝,抹抹嘴,都笑了;小嘴巴长了黑胡子。最后把担在坑口的秫秸抽去,让地瓜和火灰落进坑里,上面再培上干牛粪。待我们疯玩够了,再把焖熟了的地瓜扒出来,拿回家当晚饭。

萧瑟秋风今又是。当年的孩童已步入老年,渐渐失去的记忆使人生的沧桑淡出,唯有故乡的秋野留在心底,像一张永不退色的照片。

宋光明,男,1948年生于普集镇祖营坞村。1967年章丘四中高中毕业。1990年山东医科大学干部专修班毕业。1982年开始文学创作,在《芳草》、《朔风》、《齐鲁晚报》等报刊发表作品近50万字。曾获“芳草杯”全国小说大奖赛征文一等奖,《齐鲁晚报》“梦想与辉煌征文”优秀作品奖、济南广播电台“小小说征文”优秀作品奖等。出版个人作品集《相邻故人》,多人合集《缘分》,参与《红色印记》采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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