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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河之水清兮

 苏迷 2022-03-31
《姑苏晚报》2022年03月28日 B04版

  小海

  文友聚会,聊到大运河。一个说,我家就在河边住;一个说你住河东,我住河西。我心里想,本人也曾在运河边住过的。听他们这般争着抢着表白,我生生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好在我有早年的诗歌为证:

  我怀抱沉默的女儿来到阳台上

  发现运河的气味已经改变

  风将波浪推向更遥远的波浪

  说话的牛群和运河堤岸上传出的狗吠

  时光在马厩中养马——群星灿烂

  (《沉默的女儿》,写于1994年9月)

  那时,女儿出生刚好一个月,我们住三元三村的一处顶楼,邻近大运河和寒山寺。燠热的晚上,把她的小摇篮移到阳台边,吹吹运河上刮来的风。当时,运河边的华盛造纸厂还没搬迁,污水就排放到运河里,以至河边总有股腥臭味。风向变了,才嗅闻不出。

  紧攥这点记忆,好像生怕被别人抢走了大运河似的。大家都亲近这条河。你就明白了,大运河和一座古城,以及与这城里人的关系(我不敢说气质甚至命运之类的大话)有多么密切了。

  后来,我的工作单位就搬到运河索山大桥东堍。午休时间,我喜欢到大运河边新铺设的人行步道上散步一圈。运河上依然有舟楫往来,偶尔还会看到押船人牵着狗立在舱门口,穿越桥洞,随着马达声渐行渐远。

  我也和同事一起,专门去看过南面不远处的横塘古驿站。

  横塘驿站,地处大运河与胥江交汇处,原是水陆驿站,为古代传递官府文书以及往来官吏中途歇宿之所。驿站目前仅余亭子一间,楼、庑、台等已不可见。亭子是原驿站大门,属于清代建筑。驿亭南面石柱上刻有对联一副:“客到烹茶旅舍权当东道,灯悬待月邮亭云映胥江”,为清同治十三年六月所题。边上有彩云桥,原本东西跨越运河,后因大运河拓宽,1992年迁建胥江,与驿亭相守。

  关于横塘的诗歌真的是太多了,当然也和运河苏州段大有关系。横塘,几乎成了烟雨江南的代指。因为横塘为古代交通要冲,南往北来的客人在此折柳话别,正如南宋诗人范成大《横塘》一诗所说的:“南浦春来绿一川,石桥朱塔两依然。年年送客横塘路,细雨垂杨系画船。”想想,还有哪些古代诗人吟咏过它。

  凌波不过横塘路。

  但目送、芳尘去。

  锦瑟华年谁与度。

  月桥花院,琐窗朱户。

  只有春知处。

  飞云冉冉蘅皋暮。

  彩笔新题断肠句。

  试问闲情都几许。

  一川烟草,满城风絮。

  梅子黄时雨。

  (贺铸《青玉案》)

  贺铸笔下的横塘路,引发多少唏嘘感叹。他也因此获得“贺梅子”的称谓。可见,苏州,对一位诗人不薄。

  横塘,后来变为一种出身,令人刻骨铭心。明袁宏道《横塘渡》杂言诗中说:“横塘渡,临水步。郎西来,妾东去。——妾家住虹桥,朱门十字路。认取辛夷花,莫过杨梅树。”吴梅村《圆圆曲》中“冲冠一怒为红颜”“一代红妆照汗青”的陈圆圆,即使误入风尘,也要“验明正身”一般地作这番标榜:“前身合是采莲人,门前一片横塘水。”其实,让人们念兹在兹的横塘,更可能是“少年一段风流事,只有佳人独自知”。

  在明代李流芳《横塘》一文中,横塘的地理概念有了落实:“去胥门九里,有村曰横塘,山夷水旷,溪桥映带村落间,颇不乏致。予每过此,觉城市渐远,湖山可亲,意思豁然,风日亦为清朗。”(见李流芳《江南卧游册题词》)

  今天,伫立于周边高楼林立的横塘驿站边,你会恍惚,不知你和古代诗人,到底是谁生错了时代。

  不错,古代的苏州大运河,我们只能通过方志和流传下来的诗词来感知、追忆。古往今来,运河在苏州城区也几经改道,它不仅承载了王朝一统的漕运历史,也承载着诗词歌赋等流动的传奇;它不仅是披在古老中华帝国身上的文化绶带,也是挂在姑苏人颈项上熠熠生辉的鲜活珠链。

  运河之水清兮。对运河边长大的孩子们来说,无论走多远,无论看过多少大江大海,当回到故乡时,也顺带看一眼这条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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