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斩获戛纳金棕榈大奖、金球奖最佳外语片的《霸王别姬》既是华语影坛的旗帜级经典,也是堪称世界级水准的史诗神作。该片影像华丽精致,充满了生生死死的戏剧冲突,内蕴也丰富深广,将两位京剧艺人半个世纪的悲欢离合拍得震撼人心。
从师兄弟重新回舞台演出,宣告“四人帮”文革时代结束拉开序幕,随着传统京剧配乐响起,倒叙回1924年的中国冬天...而“霸王别姬”的红色毛笔字标题,则用传统中国画作为背景,彰显浓厚的文化底蕴。 9岁的小豆子跟随妓女母亲去关家戏班学戏,母亲养不起他,就留孩子在戏班。她居然心一狠,断下孩子的畸形手指,从此弃之不理,蒋雯丽短短三分钟的精彩表演,已经透出大时代的残忍与无奈! 作为大师兄小石头,曾对外为给戏班解围,不惜以头拍砖,用苦肉计解围,他对内尊师重道甘心挨打,小小年纪俨然已是江湖带头大哥的模样,有胆识也有担当。
小豆子曾不堪忍受师傅的残酷训练,怕时常挨打,就离去。直到他蹭票偷看了一场大戏被震撼,才怀揣着梦想,回归戏班,宁愿挨打,也要成角儿。 而他当众唱错了词,居然被师兄拿着烟斗烫伤嘴,痛苦地唱回“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才让戏院老板给他们机会唱大戏。 小豆子好容易唱戏成功,却遇见非人道的悲惨遭遇——被张公公性侵!对方一句:“就往这里头撒,你这样的往里头撒,不算糟蹋东西”,加上春宫图画面,让人浮想联翩!
小豆子成年变为程蝶衣后,他为师兄描眉,要跟后者演一辈子戏,居然任性又焦急地喊出:“一辈子,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是一辈子。”他对感情的要求过于严苛,而又满载着理想化。 殊不知小石头成年变为段小楼后,对他回复则是“你可真是不疯魔不成活呀”,其实后者更迷恋世俗享乐,他活得更现实,不刻意追求梦想,也为两人的分道扬镳埋下了伏笔。 接着,段小楼在花满楼接住了跳楼的妓女菊仙,从此两人结缘了。哪怕遭到师弟陈蝶衣的羡慕妒忌恨,不断地冷眼嘲讽,他们都不离不弃在一起几十年。 张国荣、张丰毅、巩俐奉献了形神兼备的精彩表演,没想到葛优客串的袁世卿也神采飞扬。他穿着一袭白衫,戴着斯文眼镜,更是用犀利台词、霸气冷幽默的精彩表演,塑造出一位复杂多面的京剧泰斗级人物。
袁四爷心仪程蝶衣,他看着后者那双含情欲哭的眼睛,曾恍惚说道:“一笑万古春,一啼万古愁。” 而程蝶衣在深夜街头疯魔唱戏,并做出拔剑自刎的姿态,袁四爷则怒斥阻止:“那是真家伙!”,他对“知己”是真关心。 吕齐客串的关师傅,则是一位自视甚高的严师,哪怕徒弟玩苦肉计用砖头拍脑袋,他都怒斥“那是下三滥的玩意儿!”徒弟们成名后,他还过来训斥刁难,当众殴打段小楼,但这位封建严师制度的捍卫者,则因逞强唱戏而暴毙身亡,何必啊? 程蝶衣曾在京剧舞台上,面对士兵们手电筒的照耀,真是恶犬满院,其吠惶然。国民党流氓官兵的伪君子行径,导致戏场大闹,以致菊仙流产,陈蝶衣则被捕入狱。 哪怕法官已被袁四爷打通关系,后者还当庭做伪证,想要助他脱险。程蝶衣却只牵挂京剧艺术的传承道德观念,宁求一死也不说谎言为自己开脱!要不是他是一代大腕,有人包庇,肯定不能被赦免。 在反日情绪最为激烈的时候,蝶衣发现了日本军官里有个真正懂戏曲的青木,没后悔给日本军官唱过戏,而是痛恨那个军官死得太早,没能将京剧带到日本。毕竟京剧的艺术文化,需要不分国籍和政治的宏大包容,才能在乱世中得以生存。 英达客串的那坤曾叹息“您要有袁四爷那谱那行,甭管哪朝哪代,人家永远是爷,咱们不行!”,但他不懂政治,料错了命运,袁四爷干脆被冤枉被灭了。段小楼拿着倒戈他的旗帜,茫然不知所措,喊不出打倒,毕竟“大戏霸”绝非大奸大恶! 时至文革批斗时,段小楼和程蝶衣被抓去游街,曾经情同手足的师兄,为求自保,公然揭发师弟给日本人唱戏,还暗讽刺他跟“大戏霸”袁世卿有不正常当关系。 面对庞大的批斗场面,以及爱慕过的师兄背叛,程蝶衣愤怒了,他用菊仙是妓女来揭发他,没想到段小楼居然声称自己没爱过妻子,“我从此跟她划清界线了!” 这场重头高潮戏拍得气势磅礴,戏剧冲突在高潮中释放,三位大腕和群众演员都很棒,随着群众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吆喝,空气中蒸腾着乱世中被扭曲的人性。 曾经有担当的段小楼堕落了,他豪情“硬汉”形象崩塌了,菊仙面对无情地出卖和背叛,直接自缢身亡。端庄秀美的巩俐,她有种骨子里的倔强,这部戏演得非常棒! 结尾,师兄弟两人再度合作《霸王别姬》,程蝶衣却再次唱错了《思凡》:“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然后听到师兄的纠错,他再度选择持剑往脖子上一抹,随着身后的惊叹,黯然销魂! 陈凯歌导演曾坦言,这是一个关于“迷恋与背叛”的故事,于是他拍了这样一个“真虞姬、假霸王“的故事,人性的错位与灾难的冲击,为影片罗致了多面和丰富的戏剧性。他对两个编剧强调千万不要把人物意识形态化,人物该是谁,你就让他是谁。 制片人徐枫曾喜欢《黄土地》,买下李碧华作家的小说版权,特意找到陈凯歌担当导演,编剧芦苇则参考了《靡菲斯特》《末代皇帝》等经典力作,按好莱坞重工业流程拍摄。陈凯歌老爸陈怀皑,亲自担当艺术指导,更是如虎添翼。
后来,张国荣以一票之差与戛纳影帝失之交臂,据说一位名叫克劳迪亚·卡迪娜尔的意大利评委故意给张国荣投了一票最佳女演员奖,足见他对旦角人物神采奕奕的表演,生动到了骨子里。 俗话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而在这部片子里,程蝶衣和菊仙这两类人物竟然是最情深义重的。蝶衣曾经再怎样与菊仙不善,再如何跟对方争风吃醋,也不过是乱世中两个同病相怜的人罢了。 身为一代名角,程蝶衣从幼年就遭遇断指伤害、毒打、性侵,幸亏他天赋异禀,努力上进,才逆天改命。他大红大紫后,也是一个有争议的瘾君子和同性恋,以及封建戏曲传统的坚守者。他是一个京剧表演艺术家,却并不是一个“高大全”的完人。 程蝶衣经得起身体与心灵的伤害,经得起旁人的反对与世俗嘲讽,却经不起那样庞大的历史事件的碾压。在那些愚昧蒙蔽、浮躁喧嚣的年代,他遭遇了母亲、师兄、养子等人的相继背叛,一生多灾多难,所以强大的内心破碎了,才最终悲惨。 戛纳电影节主席皮埃尔·里斯昂曾盛赞《霸王别姬》:“以京剧名伶的情欲带出时代动荡!”电影跨越50年历史,反映了20世纪中国历史的变迁,辉耀着传统文化的光彩,气势恢宏,情节跌宕,张国荣奉献了感人至深的教科书级表演,让人震撼! 编剧芦苇则坦言:“拍《霸王别姬》和《活着》的时候我很高兴,我觉得我曾经走入了一个虚幻的梦境中,我以为这是 第五代电影 的起点,可没想到,它却也是终点。”毕竟随着审查制度的苛刻,电影人去浮躁赚快钱,中国很难再有同类经典! 该片曾在奥斯卡外语片评选时,意外输给《四千金的情人》,有公关不到位的问题,还有人戏称“评委喜欢跟四个女人乱搞的喜剧,都不喜欢同性恋戏子的悲剧”,足见就算不是在乱世,人们也会为“政治和利益”去站队,让艺术精品被埋没! 今天又是4月1日,用本文怀念作为表演艺术家的“哥哥”张国荣,怀念旷世杰作《霸王别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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