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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没文化，脾气犟，少言。小时候，我很少跟他交流，甚至瞧不起他，觉得不如别人父亲有本事，不如别人父亲年轻、英俊。有一年春天，家里断了粮。母亲熬了一锅稀粥，盼着给生产队看庄稼的父亲，掰几个青玉米回来充饥。可父亲回家的时候，却两手空空。大家很失望。后来问父亲，为什么不掰几个玉米给我们吃？父亲说：“村里揭不开锅的不止我们家，坚持一下就熬过去了。队里安排我干保卫，偷摸东西，会坏了名声。你们都小，我手头不干净，问题就大了。”上初中时，班里有同学辍学，回家种地。我成绩一般，觉得读完初中，考不上高中，甭说考大学。我跟父亲说：“爹，我不想上学了。现在下来还能跟您学点农活，晚了连种地都学不会。”父亲卷了一支烟，沉默了半天，说：“好啊，现在正缺帮手，你下来也好。但你看到了，累死累活种这几十亩地，辛辛苦苦忙活一年，能让一家人饿不着。你哥有文化，当老师，每月领工资，村里人都说好。为啥不向你哥学习！”听了父亲的话，我断了辍学的念头，从此努力许多。读初二时，和父亲去县城买农药。买上农药，我骑车带着父亲去了新华书店。书架上摆着我喜欢的那本物理辅导书，虽然一块多钱，但对我来说非常贵。我跟父亲说，我想要这本书。父亲问多少钱，我说一块多。父亲取出仅有的钱给我买了那本书。我俩没吃午饭，顶着炎炎烈日，骑车三十里赶回家。三十多年过去了，书已经不知所踪，但父亲的举动一直感动着我，激励着我。上高中后，学习紧张，生活也异常艰苦。周末回家，父母非常高兴。母亲问一些学校里的事情，父亲就默默地取出花生，抱来柴火，给我炒花生。随着炉火燃烧，屋子里暖和起来，房间飘着花生香气。家里有什么稀罕东西，父亲总是留到周末。一包饼干，一瓶罐头，一个苹果，让我感受到父母的疼爱，家的温馨。周末晚上，父亲泡上壶茉莉花，静静地坐在椅子上，默默地看着我，听我讲述学校的事儿。父母养育七个孩子，吃了不少苦。孩子多，日子紧。一个孩子结婚，家里好几年缓不过劲来。父母供我们上学，不是一件容易事。父亲用那双粗糙的手，赶着那头老牛，没白没黑地劳动，支撑着。再苦再累，父亲从无怨言。父亲一直以孩子为荣，觉得孩子有本事，自己脸上有光。我们是平凡的人，没有超常智商。能通过上学从农村考出来，与父母支持分不开。父亲平时话少，很少跟我们谈大道理。父亲讲的事情，我们都遵从，有些是习惯，有些是为人，有些是品行。父母没有因为教育孩子吵架，多是欣赏和鼓励。小时候，父亲看我们会写字，就觉得有出息。多年后，我在父亲面前管孩子，父亲私下里跟我讲，不要对孩子管太严，树大自直。与很多天天盯着孩子分数的家长比，父亲心真大。工作后，觉得父亲死脑筋，是老古董。每次回家，他总唠叨，让我们踏实做事，认真工作。今天才明白，父亲的话永远不过时。父亲弥留之时，指着我工作的方向，用手语告诉我：“有哥哥们在医院照顾，回去安心上班吧！”人们常讲：忠孝不能两全。在父亲眼里，忠孝是相通的。忠里面，涵盖着大孝。清明，到父母坟前添添土，默默地看看他们长眠的地方，心会平静许多。又到清明，疫情当下，不能回去，心里感觉遗憾。我想，父母能理解，不会责怪的。 （摄影 旅途） 作者简介：张兰阁，山东利津人，出生于七十年代初，喜爱文学。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