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煜薇 雪落人间 聂 泓 下雪，是一个陈旧的词 就像天空里有人抖动棉絮 落下来，却是雪 夜里。隔着玻璃看雪 雪不那么白，像一团团湿了的棉花 有些暗，有些沉 一个人站在阳台上看雪 那些经历过的事，都落了下去 留下一些空，迷茫和恍惚 只有路灯下的雪花 轻盈、明亮，在我心灵的某个地方 像一群逐光的蝴蝶 下雪，是一个陈旧的词（雪是人们都熟悉的事物，或是日常气候现象的下雪，或在文学作品中经常作为意象，对人来说习以为常）。 就像天空里有人抖动棉絮（到了第二句，笔锋一转，这个陌生化的比喻，把雪的生成环境和特征形象地表现出来，“抖动”一词极妙。雪的生成好像是小孩子顽皮地抖动洁白而饱满的棉絮，顿时纷纷扬扬下落，很清新活泼的语调。诗人不直接写雪的特征，却调动人对棉絮这一事物的感性认知，来塑造出诗歌中雪的开场形象）。 落下来，却是雪（这又回到了我们熟悉的事物，我认为这首诗歌开篇的惊艳之处就在于一顿一扬、一平一奇，起起伏伏的微妙的心理起伏吸引着读者走进诗人的意境和世界）。 夜里。隔着玻璃看雪/雪不那么白，像一团团湿了的棉花（这两句诗共同看起来，具有文学真实的眼光。雪不会永远是白茫茫的，也会黯淡无光，那这里的雪为什么不那么白了？隐含的信息很大：首先，现在已是夜里，漆黑的天幕减弱了白雪的光泽，而隔着玻璃窗看外面的雪，隔着雾气和杂质，就更减少了雪在视觉上的洁白；另外，有无数人曾从雪上走过，留下的足迹和脚印染灰了白雪，这也是诗歌所暗示的；还有湿了的棉花也暗示，雪在自然各自因素的影响下即将融化。湿湿的棉花对应上文“抖动棉絮”，很巧妙的呼应，这也是通过调动人对事物的感性认知来描述雪的特征，湿湿的棉花，是雪水带给雪不同于棉絮的特征）。 有些暗，有些沉（这份暗沉既有前文我们所分析的文学真实的成分在，当然我们也可以合理推测，湿冷、阴暗的雪景，对应的是诗人此刻飘零、黯淡、低沉的情绪，或许是现实中很多阴暗面的映照。这里只是伏笔，也是虚实的第一次触碰：这份黯淡的雪，既是实景的描绘，也是内心的抒发，两者共同寄寓在诗句里）。 到了诗歌的第三节，我们可以隐约看到诗人此刻的情感倾向。 一个人站在阳台上看雪/那些经历过的事，都落了下去（这是实景和虚景的二次触碰，雪纷纷落下，经历过的事情也纷纷落下，站在阳台上的人心中有无尽的思索和愁绪，都在这实景的雪花“落下”的召唤中流逝而去）。 留下一些空，迷茫和恍惚（这个意境在很多文学作品里都能找到，如最著名的《红楼梦》结尾“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可以说是万物皆空的荒凉、恍惚、迷茫，正因为空荡荡、一片留白，才给人更多去思考、回忆、遗憾的想象空间。而看雪让若有所思的人感到一片空，实际上是这个人已经走进了雪的世界）。 只有路灯下的雪花（注意比较，路灯下的雪花和隔着玻璃窗看到的雪花，有什么独特之处？灯下的雪，正因为有光明的庇护和照耀，不同于黑夜下那么暗沉的雪，是晶莹剔透、明亮动人、出淤泥而不染的超尘脱俗，对应了作者所写）。 轻盈、明亮，在我心灵的某个地方/像一群逐光的蝴蝶（赞美集中抒发诗人的情感倾向，追逐光芒的蝴蝶，轻盈、美丽、明亮，雪花，或是蝴蝶，都寄寓了诗人对崇高纯粹的理想的追求，但这种崇高的追求被深埋在心灵的一处，结尾也留下了空间，逐光的蝴蝶是怎么样的？会飞向哪里？会有怎么样的命运？诗歌留下了余音绕梁的感觉）。 雪花作为诗歌中常出现的意象，首先是浪漫，以诗人徐志摩为代表的钟爱自由、爱情、浪漫、激情的雪花意象，“雪花盈盈的沾住了她的衣襟/贴近她柔波似的心胸”，柔美、朦胧、象征的格调。《雪落人间》一诗中的“轻盈、明亮，在我心灵的某个地方，像一群逐光的蝴蝶”，便寄寓了自由、浪漫、纯洁无暇的浪漫主义色彩，给人以美好希望和浪漫遐想。 凄美的雪花，悲剧的神圣和高贵的雪花，让情公子贾宝玉感叹“白茫茫大地一片真干净”。这也是雪所代表的悲剧美学，在很多爱情诗歌中能够见到。本诗中，雪由天空中洁白的棉絮散落而来，落在纷扰的人世间，却不那么白，有些暗、有些沉，在文学真实的眼光中透露出悲剧、感伤、遗憾的流露。而“留下一些空，迷茫和恍惚”飘渺的虚无感，更加深了雪花圣洁的悲剧。 然后是空灵，雪花因其轻盈而来去自由，落雪纷纷带给人们的往往也是空灵的美。诗歌中的这种空灵，不仅是白雪覆盖下天地的宁静、安然，也是诗人脑海中匆匆走过的悲欢沉浮皆归为空寂，“留下一些空，迷茫和恍惚”。 最后是莹洁，就像这首诗歌的最后，诗人所寄托的路灯下明亮、轻盈、超尘脱俗的蝴蝶，是对污浊的抨击和对纯粹的坚守。 （指导老师：中南大学博士生导师聂茂）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