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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之骄子 画家之宠儿 ——中国题画诗概述 刘继才 誉满天下的中国京剧、中国画和中国医学被称为中国“三大国粹”。其中的中国画具有鲜明民族特色，是世界东方画中的主要画种。中国画有三大要素，即画、书、诗。其中画是体，书是画之骨，而诗是画之魂。因此，题画诗既是中国诗坛上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又是画界的一枝鲜艳的奇葩，一向被称为诗人之骄子、画家之宠儿。这种艺术珍品从诞生那天起，就是诗与画交叉的产物。如果把它比作音乐，则是诗与画的二重奏。这首特制的歌曲，既有诗的韵律，又有画的光彩。如果将它比作舞蹈，则是配合默契的双人舞。画的线条是跳动的舞姿；诗的文字，则是画境的升华。但是，如果将它准确定位，其本质还是诗。它与其他诗的最大不同，在于融入了画的内容与表现形式，但又绝不仅仅是“诗中有画”而已，而是画的因子已渗入诗的“体内”，二者浑不可分。 题画诗，顾名思义，是一种以画为题而作的诗。其内容或就画赞人，或由画言理，或借画抒怀，或另发议论。但因这些诗都是缘画而作，所以统称题画诗。如果细分一下，题画诗又有广义与狭义之分。从狭义上说，只有题写于画面上的诗，才称题画诗。这又有题于画的正面与背面之分。如果从题诗者的角度看，又有自题与他题之分。自题画诗，专指画家在绘画完成之后题写于画幅上的诗，如明代唐寅的《李端端落籍图》上的题诗。他题画诗，是指其他诗人为画家绘画所题写于画幅上的诗，有时一幅画上要题写不同诗人的几首诗，如清代金农的《题赵承旨采菱图》。但是，无论是自题诗还是他题诗，都是以书法为媒介，其中有许多题画诗是把诗直接书写于画幅上，诗与画相融合，构成完整的艺术体，具有独特的艺术内涵，既是中国诗歌特有的文学形式，又是中国传统的文人画的重要艺术特征。因此，题于画幅上的诗与画的关系更为密切，它已经成为画面不可分割的有机部分。就其本身来说，特别是它的媒介——书法，在很大程度上属于绘画的范畴。当然，它的基本属性还是诗。广义的题画诗，除了指题于画面上的诗外，还包括一切与绘画有关联的诗。它可以是就一幅画而题，也可以是为几幅画而作，甚至还可以是为画家而赞。其体裁，既可以是诗、词，也可以是曲、赋、赞、铭等。其义界较为宽泛。我们要说的中国题画诗，主要是指广义的题画诗而言。这是因为狭义题画诗与广义题画诗并没有本质的区别，它们只是书写的地方不同罢了。并且从发展的角度看，题画诗与画的关系又经历了一个由密到疏，再由疏到密的复杂变化过程。中国的题画诗源远流长，早在先秦时期就已滥觞。如果从早期的题画诗画赞算起，也有两千余年历史。现存最早的赞文与刻像在同一画面上的实物画像石是汉代武梁祠的石刻《谗言三至慈母投杼》，其赞文是： 曾子质孝，以通神明。 贯感神祇，著号来方。 后世凯式，以正橅纲。 与石刻像不同的是，此赞文将褒奖对象转为曾参，颂扬他孝敬慈母的品质，并将他作为后人学习的楷模。 东汉这种画像或石刻像与赞、铭相结合的情况，从出土墓壁也可见一斑。河北望都一号墓前室左右两壁绘有属吏20余人，人物性格鲜明，比例准确，可称为东汉壁画中最优秀的代表作，而更值得重视的是画壁上还有四言朱书铭赞。其词为： 嗟彼浮阳，人道闲明。 秉心塞渊，循礼有常。 当轩汉室，天下柱梁。 何亿掩忽，早弃元阳？ 这首画赞与以往的画赞文学不同的是，它不是一味平板地歌功颂德，只作画像的解说词，而是具有浓重的感伤意味，也有一定的感染力。 至于题写在画面上的诗，有实物佐证的，出现在唐代。现藏于中国台北故宫博物院的《草堂十志图》就是迄今看到的最早一件诗、书、画完美结合在一起的艺术品。作者为唐代的卢鸿，一作名鸿一，字颢然，亦作浩然。学界虽然对此图作者不无争议，但大致可信。  卢鸿《草堂十志图·草堂》 另一个证据，是李白的《上阳台帖》。此图现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李白书学张旭，善行草。此帖被认为是李白唯一的书法真迹。这是一首四言诗。其诗是：“山高水长，物象千万。非有老笔，清壮可穷。”此诗是为唐代道士司马承祯一幅山水画而题。前二句是写画，意谓山高水远，物象千姿百态。后二句既是称许画家，也是赞画，所以当属题画诗无疑。司马承祯(647或655—735)，字子微，法号道隐，自号白云子，人称白云先生，河内温县(今属河南) 人。他不仅精通道术，而且诗、书、画皆有极高造诣，尤善山水画。天宝三载(744) ，李白与杜甫、高适同游王屋山阳台观，并寻访司马承祯。待到达阳台观后，方知司马承祯早已仙逝。不见其人，唯睹其画(当是壁画)，于是观画有感，而题上阳台诗，其书法便称《上阳台帖》。李白此诗是我国现存最早的题画诗墨迹，可惜司马承祯的山水画却因建筑物的倒塌而荡然无存。这正如胡震亨所说：“唐人诗亦有录自画卷及壁画者，诗班班在诸集中，而画未必常存，画寿不敌诗寿也。”  李白《上阳台帖》 因此，现存最早的融诗、书、画于一体的艺术品，在唐代，当确凿无疑。 但是，融诗书画于一体蔚为风气，还是在宋元之后。宋代最早在画上题诗的有张先、苏轼、赵佶等名家。到了明代，许多画家不仅自己在画上题诗，还邀请他人题跋。如文徵明的《绿茵草堂图》，除自书两首诗外，还有蔡羽、王宠、陆师道诸家题作。又如王绂的《凤城饯咏图》，除画家自题的一首外，还有胡俨、李至刚、王景等12人的诗跋。这种多人为一幅画题记的形式被后人称为“落花款”，有如“落花片片皆流水”。与早期的画内题诗不同的是，明清以后的画内题诗，更讲究诗与画的布局以及书写的字体与画面的谐调与美观。这时的题画诗已成为画的完美艺术体的一部分。 题画诗除了同其他文学艺术品一样，具有了解生活、认识社会的功能外，还具有其他艺术品所不具备或较少具备的特殊功能。 它是社会交际的珍贵礼品。 初期的题画诗，特别是画像赞，原是统治阶级政治教化的工具。但是随着社会的发展，它渐渐淡化了政治色彩，常常用来抒情言志、展现才艺，并用作社会交际中唱和酬赠的礼品。 它是评赏、辨识绘画的最好佐证。对于尚存的古画，可以借助题画诗去了解作画的背景、创作过程等；对于已经失传的古画，则可以依据诗的描述，去研究、想象原画的艺术风采，甚至可以据词考证画家的技法。 它也是怡情养生的良好“补品”。 为生活、事业奔忙的人们，白天脑子里充满繁杂的事务，一直处于紧张状态，晚上回到家里，心情仍然激动不已。这时，如果翻阅一下描绘山水田园风光的题画诗，去卧游那艺术化了的自然景观，心情就会慢慢平静下来。这里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这里有淙淙流水、阵阵花香。徜徉在诗情画意的山路上，你会忘记烦恼，一身轻松。 题画诗的审美价值，除了体现在其特有的诗情画意的艺术美外，它放眼于锦绣河山，刻画栩栩如生的花鸟鱼虫，还多方面地表现了自然之美。仅以山水、田园类题画诗为例，特别是题写于画内的山水诗，或描绘波澜不惊、一碧万顷的湖面，于心旷神怡之中观赏静态美；或描绘风起云涌、白波若山的海水，于雄奇之中给人以壮观美；或描绘云遮雾绕、层峦叠嶂的山景，于时隐时现之中领略朦胧美；或描绘峭壁悬崖、直泻九天的瀑布，于惊心动魄之中感受险峻美；或描绘平畴无际、风光旖旎的田园，于闲适之中充溢恬淡美；或描绘风霜高洁、水落石出的林泉，于静谧之中带有飘逸美；等等。总之，各种题材的题画诗，因内容不同、形式各异而仪态万千，美不胜收。 题画诗的艺术价值还体现在其他许多方面： 一是中国绘画艺术史的诗意书写。 题画诗，对画家和画作的描写哪怕是只言片语，都具有重要的认识和鉴赏价值。特别是自题画诗，是画家创作的内心独白，具有其他评论家不可替代的认识作用。 二是中国书法艺术史的实物体现。 中国题画诗的发展史虽然不能等同于中国书法艺术的发展史，但是自从题画诗产生以后，题画诗的书法艺术便与绘画艺术的发展同步了。对于中国画而言，画史与书史是密不可分的。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从中国绘画史上可以看到书法艺术发展的脉络，而从书写题画诗的书法中更可以看出书法艺术发展变化的轨迹。 三是待开掘的诗、书、画艺术的“富矿”。 题画诗对庞大的诗歌家族而言，只是一个小小的分支，常常被研究者边缘化。因此，题画诗这枝在角落里成长起来的小花，并没有引起人们足够的重视。但是，自南宋以来，它开始进入研究者的视野。孙绍远编辑的《声画集》，不仅第一次汇集了唐宋的题画名家，而且搜集了许多诗画家文集中缺失的作品。清代的《御定历代题画诗类》，既补充了许多诗人的个人文集，也增加了中国诗歌的总量。 中国题画诗从产生、成熟到繁荣，经历了漫长的发展过程。这个过程大致可分为萌芽期、生成期、成熟期、发展期、繁盛期、延展期、新变期等七个时期。 题画诗发展的分期，因素是多元的，除了经济、政治的一般影响外，主要因人性的觉醒而萌发，因艺术氛围的变化而生新。历经两千余年风霜雨雪，题画诗这枝艺术之花已枝繁叶茂，鲜花朵朵。让我们展开想象的翅膀，翻开一页页书纸，展开一幅幅画卷，去欣赏题画诗的奇花秀朵吧！ （《中国题画诗发展史配图新著·绪论》选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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