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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行(十一)死亡之夜

 琳子的青青子衿 2022-04-25

西藏行(一)

西藏行(二)

西藏行(三)

西藏行(四)

西藏行(五)日喀则

西藏行(六)日落黄昏时

西藏行(七)经幡

西藏行(八)登峰百道弯

西藏行(九)珠穆朗玛的玛尼堆

西藏行(十)“错”之咏叹

老刘突然握住我的手,他说,你咋不说话?你在想什么?

我缓缓看他一眼,欲语还休。

我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老刘说,你总是不相信我是真的喜欢你。

我说,刘总,好好开车。

老刘似有些懊恼,他说,老胡,你说,我是不是很喜欢闫琳?

老胡专心看着手机,半天,才“唔”了一声,仿佛才听到这句问话。老胡说,嗯,我的弟妹们,都挺懂事,都很乖,都听话。

老刘狠踩一下油门,大声说,你这是说的啥!

我哈哈笑起来,用手做了一个招手的动作,说,招之即来,又用手掌挥向车辆前方,说,挥之即去。

老刘说,老胡关键时刻就会掉链子,不起正作用,还会添乱!

晚上九点多左右,我们到达了萨嘎县城,找到唯一一家供氧的酒店。我对他们仨说,赶紧给我一个房卡,我不行了。

房间很简单,也就是内陆快捷酒店的标准。我对老刘说,快,帮我打开吸氧机。

当我进入房间的那一刻,似乎已然耗尽了我全部的力气。四肢冰冷,头痛欲裂,精疲力尽。

手机一扔,眼镜一摘,把自己裹进被子,紧紧卷成一个筒,鼻孔里插入两根氧气管,闭上了眼睛。

冲锋衣牛仔裤,没有脱,鞋子袜子,没有脱,我就那样缩在被子里。

过了一会,听到老刘问我,你好点了吗?

我迷迷糊糊的说,好冷。

说罢,我就再也没有了意识。

不知道到了什么时候,感觉身体暖和了一些,这才觉得绷在身上的冲锋衣牛仔裤袜子等带来的不适。我动动身子,缓缓睁开了眼睛。

房间里亮着微光,坐起身来,看到了半躺在另一张床上的老刘。他见我起身,问我,你好点了吗?

我脱下冲锋衣和牛仔裤、袜子后,这才想起来昨天睡前并没有脱鞋。我问他,你帮我脱的鞋啊?

他说,不是我还是谁。

我问,你怎么在这里?

他放下手里的手机,坐起来,对我说,我不在这里,你估计都挂掉了。

一阵无力感又袭向我,我躺下身来,闭上了眼睛。

刘总坐到我床前,摸摸我的额头,说,你好多了。

我问,几点了?

他说,四点了。

我又睡了一会,依然感觉胸闷,难受的感觉很强烈。

刘总。我轻轻喊了一声。

并没有人回答。

我双手撑着床坐起来,看到他歪在床上,似也睡着了。

我声音大了一点,喊他,刘总。老刘。

他醒了,坐起来,疑惑地问,你咋了?

我说,我难受的很,我感觉我要死了。

他看了看床头的制氧机,说,制氧机停止运行了,我来看看。

他把电源,插头等检查一遍后,对相关部件东按西按一番,制氧机又恢复了工作。我又吸了一会氧,感觉好了很多。

刘总说,你把氧气管给我吸一会行不(只有一台机两根管),我也要不行了。

他吸了一会儿,把氧气管又扔给我,我又插到自己的鼻孔里。

迷迷糊糊我又睡着了。

醒了,是又一次难受醒的,我坐起来,喊刘总:老刘,我要死了,我感觉喘不过来气。

他又检查了一下制氧机,这次,机器没有修好。他在房里翻出热风机的遥控器,说,看看能不能出点热风,吹点风。

热风机,是坏的。

制氧机,又坏了。

一向镇定的刘总,似乎急了。他说,咋办,我们俩都要挂掉了吗。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说,你打电话给胡哥,问他要酒店老板的电话,他有(他订的酒店)。

胡哥接了电话,把酒店老板的电话给了刘总。

第一个电话,打了半天后酒店老板接了,说,把电源拔掉再重启,就好了。

刘总折腾半天,然而,并没有卵用。再打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第N次电话,就再也没有人接听。

寒冷又一次向我袭来。死亡也慢慢向我靠近。

我缩在被子里,疲倦又无助地闭上了眼睛。

刘总坐到我床边,问我,你是不是很难受。

我瞬间眼睛湿了,我几乎要哭着说,我要回家,咱们回家吧。

他沉默了一会,拍了拍我,说,好好好,我现在就买机票,咱们从阿里回去,让老胡和储浩返回拉萨还车。

他说,别哭了。他把他的被子盖到我的被子上,掀开我的被角,对我说,我来抱着你睡吧,你就不冷了。

他缓缓的,轻轻的抱着我,从未有过的温暖使我释放了恐惧,我如一条鱼沉入深海,感觉四周一片黑暗,生命似乎就此到了尽头。

房间传来敲门声,胡哥大声地喊,开门,开门啊。

我睁开眼睛,看刘总靠在另一张床边。胡哥又敲了几下门,刘总方才去开了门。(他头晕)

胡哥一进门,看了看我,立即把一个塑料袋里的东西摊开,用钥匙敲开了几个玻璃瓶,对我说,快喝了。

我喝了两支葡萄糖,又喝了两支红景天,继续躺在床上。

胡哥给刘总也喝了葡萄糖后,这才坐在我床边,对刘总说,你一个电话,我就睡不着了,你们可把我吓坏了!四个人,倒了三个,储浩也不行了,躺在床上不能动。深更半夜天没明,我就跑街上到处找药店,哪有药店开门?!把我急的,这一个县城的药店,我是一家一家敲门,快天亮时,总算敲开了县医院急诊的大门,人家还不卖给我药!没有处方啊。我跟他攀谈,我说我们家好几个医生,规则我啥都懂,可是他们三个人躺着不能动会要命了啊,救人要紧啊。那医生想了一会,对我说,扎西德勒。这不,我拿着药我就跑回来了。

胡哥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后,问我,闫总,你好点没?

我说,我本来感觉我要死了,没想到,我还活着。

刘总说,你是要死了,我抱着你把你从死神怀里拽回来了。

我说,咦,我怎么记得你在我床上睡的?

他说,你这样说好像我在睡你似的!我是救了你一命,知道了吧,还说我对你不好!还说我不爱你!你看你昨天那样,跟死了一样。

胡哥见怪不怪,看了看刘总,又看了看我,说,老刘好像这会儿喝了葡萄糖缓过来了。我就知道,葡萄糖有用!

天还没有大亮,我们仨坐着说了一会话,胡哥说,我回房再睡一会,被你们几个折腾的我大半夜没睡。我补个觉去。

刘总说,我去洗个澡,感觉精神好像好点了。

他进卫生间前,对我说,你不要偷看。

我面无表情的闭上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药物的作用,感觉体能在缓缓恢复。

刘总洗好澡,包着毯子出来,他一边擦头发一边说,昨天夜里,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我说,你在想,革命未捷身先死。

他说,我在想,你若真挂了,你的亲人朋友们问我,老刘,闫琳咋死的,你说,我如何回答。我跟他们说,闫琳是高反反死的,你说人家会不会笑,会不会不信?

我笑了起来,说,你应该想他们把你如何五马分尸问你要个说法。

他说,我!昨天一夜看着你,照顾你,一夜没合眼,还对我五马分尸!

我说,你看我什么了,我每一次睁眼,你都在玩手机。

他用一种“你怎么这样不可理喻”的神情说,我不玩手机,我能坚持一夜!我是为了能不睡着好看着你,你还说我玩了一夜手机!

我说,那你看我一夜,为什么没有给我倒杯水?我昨天一天,就吃了一个鸡蛋,夜里又渴又饿又缺氧。

他说,你没让我给你倒水啊。

我说,那在拉萨的时候,我都给你倒水了!你照顾我,你照顾的啥!

他说,我一会把手伸到你鼻孔试试你在不在出气了,一会又试试,我看你一点声音没有跟死的一模一样,我一夜光试你可在出气、可在发烧了,我试了多少次。我哪想到倒水给你喝,你跟死人一样,谁曾想你想要喝水。

我们争了一阵子,我没有力气了,就不说话了。

他也不说话了。

过了半个多小时,他说,我们现在算是过命的交情了,你照顾我半个晚上,我照顾你一个晚上,可谓生死之交了。

我看着他,不说话。

他说,一起经历过生死,还不能相信是爱吗?

胡哥在门外喊,出发了,我们去吃早饭吧。

储浩如被蒸过的茄子,更蔫了。可想他昨天一夜过的应该也不比我好多少。

在酒店对面的自助小吃部坐下,墙上写着,每人20元。我喝了三大碗加了很多糖的豆浆,吃了一个馒头,两根油条。胡哥说,闫总似乎活过来了,吃了这么多。

吃饱喝足,我们踏上了前往普兰县的大道。谁曾想,一向自信骄横的刘总,也能在边检站折戟?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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