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的夜太静了。 绻在被窝里,我听到自己的心在砰砰地剧烈跳动,梦里的千转百回萦绕回放,挥之不去。 看下时间,是凌晨三点半,我关上了灯。 再难入睡。 四点十分,胡哥敲我的门,他说,起来啦,出发了。 我早已收拾好东西,直接开了门,走出去。 看到刘总储总均已收拾好东西,储总对我点点头,刘总用奇怪的眼神看我一眼,淡淡说,咱们走吧。 车出普兰县,在夜幕里穿过几道检查站,朝阿里方向开去。 我问,为什么提前了一会呢? 胡哥说,刘总要去拜拜冈仁波齐。 我看一眼刘总,说,你啥时候有信仰了? 他看也不看我,说,有了信仰,就有了敬畏。有了敬畏,也就会有信仰。 突然,他转头看向我,说,你昨天睡的好吗? 我一时语滞,不知如何回答,转头看向窗外。 车行一百多公里,我们寻到一个加油站。任我们如何敲门,均无人应答。地图显示几十公里外还有一处加油站,到了地方,才发现那加油站正在翻修,暂时停业。 再下一个加油站离的还很远,如果不加油,或许可以到达,但是存在风险。 另一个选择就是返回上一个加油站。 刘总说,返回吧。 再去敲门,敲窗,依然无人应答。打客服电话,打加油站门上贴的紧急电话,均是无人接听。 胡哥跑向加油站远处的一排平房,不一会儿,就听到他跑回来的脚步声,随他而来的,是一个小伙子和一个小姑娘。 我对胡哥说,真有你的! 胡哥说,真幸运!我敲的是个姑娘的窗,姑娘心好,起来把同事的门打开了。 他激动地道,等我回来,我要给这姑娘送礼物。扎西德勒,太感谢了! 我问他,你们返回拉萨,还从这条路? 胡哥说,是的,把你们俩送到阿里机场,我和储总原路返回,至这个加油站,换一个方向,到拉萨还车,然后我们俩坐高铁回去。 刘总插话说,等下去朝圣冈仁波齐,我们到时立个誓。 我说,立什么誓? 他说,白首不相离啊! 他嘻皮笑脸,一幅玩世不恭的样子。 我用力捏捏他的脸,说,你!撩骚第一名! 他说,我咋了?我对你说情话的时候,你以为我在撩骚。而有的人,跟你撩骚的时候,你大约以为是深情吧。 说话间,油已加满,我们又道了谢,再次驱车前行。 刘总说,冈仁波齐! 胡哥看了看表,犹豫一下,说,刚才耽误了一个多小时,现在去冈仁波齐,飞机未必等你们啊。 刘总沉默着。 我赶忙说,别耽误了登机。 刘总对储浩说,朝着冈仁波齐的方向开! 车子往前又行了一阵子,冈仁波齐在晨光中渐渐清晰。 刘总说,停车。熄火。 我们打开了窗,远远望向世界神山冈仁波齐峰。 我们沉默着。 大家各怀心思,各有祈祷,每个人的表情都庄严肃穆。不管你曾经历过什么,在这种氛围里,一种强大的力量令平凡而世俗的我们心灵受到撼动。那种力量,能让我们的心涌出悲悯。转山,转水,磕长头,转佛经,这些情不自禁的行为,就是信仰的力量,源于内心。 就像我们不自觉的亲吻婴儿的脸颊,就像我们在佛前的跪拜,就像我们对心爱之人的凝视。 一言不发约坐了十分钟,胡哥轻轻说,走吧~ 远处的天边泛起霞光。 从肃穆氛围渐渐抽离出来的刘总问我,你刚才许愿了吗?你是不是哭了? 我反问他,你呢? 他突然有些兴奋,手指向远方,大声说,你看,牛羊!牧场!多么美的高原! 又说,停!停停停!我来开车,我来开! 他和储总换了位置,邀请我坐副驾驶。我刚在副驾驶坐稳,他猛的一踩油门,车子像离弦之箭一样嗖地加速。我手握拉手,大声说,大哥,你慢点啊! 他开了一二公里,突把车的方向盘一转,车子径直从马路跃下路基,直冲向牧场。远外正在吃草的野驴吃了一惊,朝这边望了望,撒腿就跑。胆大的牦牛,还在怡然吃草。 他打着呼哨,大笑大叫,一边笑一边问我,好玩吧,爽不? 我也笑,说,爽啊! 他又加一脚油门,说,带你体验牧场驰骋! 左奔右突地前行一阵,扭头看向后排的胡哥和储总,看他们俩都神色复杂,楚楚可怜。 我坏笑着,问储总,是不是又高反了? 又问胡哥,是不是忍不住要训老刘了? 胡哥终于说,老刘啊,你这跑到哪是个头,上不了马路,你还赶飞机不?折返回去吧。 老刘说,折返?这都跑这么远了。 胡哥叹口气,你这样天马行空,万一前面上不了路咋办? 老刘执拗地说,万一?哪有万一?!一定可以上路! 老刘这样说,我也没有作声,因为我认同老刘的看法。 天,地,草场,羊群,牛群,野狼,野驴,尽在我们的奔驰里,远远近近,近近远远。天地如此辽阔,胸中快意喷薄,那些高原的赞歌,或雄浑或柔美的旋律在脑中闪过,直到《一剪梅》中“真情像草原广阔,层层风雨不能阻隔"的旋律在脑中定格,于是我摇头晃脑大声唱了起来。 前方终于出现了开向大路的土埂,我对老刘说,好了,玩够了,上正道! 他乖乖开向大路。 阿里昆莎机场是中国海拔最高的机场,看上去比一般的机场小了太多。想想在这样的高原兴建机场,也是太不容易。 与胡哥储总告别,我和老刘进入航站。 机场内有氧气,觉得舒适了很多。他和我分别找座位坐下,各玩各的手机。 刘总在人多的时候,喜欢各种表现,比如,总是表现的对我深情款款的样子,总是很贫嘴话很多。然在只有我们俩的空间,他多半会变成另一幅样子,寡言,沉默,呆萌,严肃。 登机。 这一次,我们坐在一起。 上了飞机,我就呼呼大睡。直到他推了推我,说,到拉萨了,醒醒。 到拉萨机场,经短暂停留,我们就上了开向西安的飞机。 我又睡了一路。 到西安下机时,我眼里闪烁着光,我说,哈,我活过来了,我活过来了!我回来了! (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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