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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小马弟 《水浒传》中的西门庆是标签化的，《金瓶梅》则是主角，是现实生活中的人。《金瓶梅》中，西门庆是流氓恶人，黑白通吃，但绝对不是败家子。相反，是封建社会的天纵奇才商业巨子-自然少不了为非作歹、奸巧投机、充满原罪的一面。西门庆的商业才华已经解说，又还有哪些奸诈？又有哪些不法情事？又有怎样的原罪？ 一．揽事说事—抹平私盐贩子事件（做提刑官之前） 扬州盐商王四峰（而西门庆号四泉）等12人，被巡按使查办,送进了监狱，王四峰家人送托乔大户西门庆2000两银子，希望西门庆能求蔡太师为其说情,网开一面。西门庆安排家奴吴主管与来保带1000两银子给蔡太师。那蔡太师收了礼物,不日致信山东侯巡按,让他把寄监的十二名盐商尽行释放了。 就这一件事，西门庆至少获利1000两，这种事就算兰陵笑笑生不说，大家用脚趾头也能想明白，还有很多。
揽事说事—抹平黄四妻弟事件（做提刑官之后） 小说第六十七回，黄四的妻弟因伤了人命，连同其父都被雷兵备羁押在狱。黄四借口来还债，先兑付一千两本金，然后向西门庆哭诉求助，另奉上白银两封、一百石白米的帖儿一张。西门庆推让一番，还是收了。然而西门庆与雷兵备不熟，便转托钞关钱老爹去说情。雷兵备把面子卖给钱老爹、西门庆，只判黄四的舅子赔十两烧埋银子了事。事后，黄四又备了酒席礼物感谢西门庆。 这个案子中，西门庆没有从中渔利。为什么？因为黄四借了西门庆的钱，算是西门庆的一条线上的合作伙伴；最重要的是，本身这个事情的油水很少，只有一百两银子，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二．行贿御史—提前十天兑现盐引 西门庆曾为了别人倒卖私盐被查的事去京城替人说情，此次西门庆因贿赂蔡御史，能把盐引比别的商人提前一个月支付，而西门庆原只想早支付十天。 如第四十八回，西门庆因受贿滥权、被人参劾，而派得力家人来保到东京去设法摆平此事。来保此行顺便打探到一个消息，回来后便报告说：“太师老爷（蔡京）新近条陈了七件事，旨意已是准行。如今老爷亲家户部侍郎韩爷题准事例：在陕西等三边，开引种盐……咱旧时和乔亲家爹高阳关上纳的那三万粮仓钞，派三万盐引，户部坐派。倒好趁着蔡老爹巡盐，下场支种了罢，倒有好些利息”
旧时朝廷往边关运粮，来回成本太高，因此号召有实力的商人，可以给边关军民贩卖粮食。贩卖多少粮食，朝廷会颁发一个仓钞做证明。此次赶上朝廷用仓钞换盐引（买卖食盐的指标）的政策，正好换了三万盐引。通过蔡状元担任巡盐御史的便利，提前发放盐，获取十倍的暴利。 历朝历代，食盐都是由中央管控，禁止私人买卖。因为食盐利润超高，所以古代就有人顶着风险贩卖私盐。一旦被抓，不是流放，就是斩首。 当年，京城的蔡状元刚刚状元及第不久，回家的途中路过清河县，到西门庆家里做客打秋风。西门庆虽是泼皮无赖出身，却精于人情世故，对蔡状元百依百顺，极为热情。蔡状元尚未任命官职，还比较落魄，盘缠也不富余。西门庆毫不吝啬，盘缠银两任其取用，此举令蔡状元极为感动。 莫非这就是投资潜力股，并长期持有？何谓价值？做时间的朋友？其实，是做领导的朋友！ 三．受贿枉法—集体塌陷枉法裁判 苗青是扬州苗员外家的仆人，因和苗员外的宠妾私通，遭到痛打，于是衔恨在心。苗员外带着苗青和小厮安童去东京。途经徐州过河时，苗青和两个艄公合谋，将苗员外和安童打翻，丢到河里，瓜分了苗员外的所有财物。苗员外死难，安童却侥幸脱生，告到了提刑院。两个船家被捉拿归案，苗青在逃。后来他通过层层关系，重金买通西门庆帮他脱罪。 案件在西门庆、夏提刑操纵下，苗青终于逍遥法外。西门大人在苗青案中，确实做到了充分调查研究，知己知彼，摸清了苗青的底细，他可不像夏提刑那样“没有素养”，他不为小利所动，确实有“做大事”的心理素质。 代价是多少？资金流向如何？通过这个案子，王六儿得到一百两银子、两套缎子衣裳，王六儿给玳安了十两感谢其跑腿帮忙，拿出十六两给丈夫韩道国买了个丫头当小老婆，又将三间房子加高了一层。乐三娘子得了五十两银子、若干衣物。提刑官夏延龄（正）、西门庆（副）各得五百两银子，西门庆的跟班仆人玳安、平安、书童、琴童各得十两银子，其中玳安得的银子最多——二十二两银子，提刑所的提控、节级、缉捕、观察，甚至排军都得到各自不等的好处费。一个苗青案，上上下下都发了财，真可谓皆大欢喜。 就这么结束了？后面一场大风波。 因为安童的执著上访，加上巡按御史曾孝序的干预，出现了反复，并且不断升级，牵连到蔡太师，惊动了徽宗皇帝，演变为一场政治斗争。最终，正直的曾御史斗不过蔡京的关系网，被流放岭南。 曾御史走了，苗青案却还没有了结。宋御史到了济南，把苗青从扬州提了来，当场就释放了。等他到了东平府，把两个涉案艄公斩立决，并把安童遣返了。一场命案，就这样以主犯平安逃生，从犯就地正法不了了之。 漆黑一片的《金瓶梅》竟是如此冷淡的笔触！西门庆在苗青案中的贪赃枉法，是有充分的人证物证，他受到惩处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可在那个权倾一切的黑暗时代，西门庆没事，秉公执法的好官反倒遭殃。
四．行贿偷税—给钞关钱老爹送钱 为了偷税漏税，三次行贿，少缴纳的税有多少？付出的代价有多少？西门庆自然也是算过账的。 1.杭州置了一万两银子缎绢货物 在第五十八回，韩道国（西门庆的伙计）的帮手胡秀告诉西门庆说：“韩大叔在杭州置了一万两银子缎绢货物，现今直抵临清钞关，缺少税钞银两。讨了银两方才纳税起脚，装载进城。”其后，西门庆便对（其女婿）陈经济说：“后边讨五十两银子来。令书童写一封书，使了印色，差一名节级，明日早起身一同去下与你钞关上钱老爹，教他过税之时青目一二。” 到第五十九回事成之后，韩道国向西门庆汇报说：“全是钱老爹这封书，十车货少使了许多税钱。小人把缎箱两箱并一箱，三停只报了两停，都当茶叶、马牙香，柜上税过来了。通共十大车货，只纳了三十两五钱钞银子。钱老爹接了报单，也没差巡拦下来查点，就把车喝过来了。”西门庆听言，满心欢喜。因说：“到明日，少不的重重买一分礼，谢那钱老爹！”
2.来保南京货船 到第六十回，“那时来保南京货船又到了，使了后生王显上来取单税银两。西门庆这里写书，差荣海拿一百两银子，又具羊酒金缎礼物谢钱主事，就说：“此船货过税，还望青目一二。” 3.崔本治了二千两湖州紬绢货物 在第七十七回又描述了另一票生意的纳税情况：“单表崔本治了二千两湖州紬绢货物，腊月初旬起身，雇船装载，赶至临清马头，教后生荣海看守货物，便雇头口来家取车税银两。……西门庆陪崔本吃了饭，兑了五十两银子做车税钱，又写书与钱主事，令烦青目。崔本言讫，当下作辞，往乔大户家回话去了。 从前例三“二千两货物”需要“兑五十两银子做车税钱”来看，该票生意的实际税率为价款的2.5%。当然这是西门庆请钞关钱主事“青目”之后得到的“优惠税率”。如果西门庆不行贿的话，税率肯定还要高出一些。《明史》载：“凡商税，三十而取一”，即税率为3.33%，如果再加上“船料”部分，则当时“车税”的正常税率或在5%左右。 钞关主事人的名字，姓钱，果然只是认钱，哪管什么国家法度！
各种或明或暗的手段，合法的非法的，使得西门庆成为商界巨子。 西门庆的原有资本并不雄厚，他出生于“清河县中一个殷实的人家”，父亲西门达是个开生药铺子的。到死之前，积累巨额财富。西门庆纵欲身亡，临死前他向女婿陈敬济交代后事，家中财产说得颇为分明：缎子铺五万银子本钱（和乔亲家合开），绒线铺本银六千五百两，绸绒铺五千两，印子铺占用银二万两，生药铺五千两，松江船上四千两，还有一些别人欠的高利贷，约合六七万两白银。 在西门庆的鼎盛时代，他几乎垄断了清河的药材和纺织品销售。在短短六七年间，他凭借着自己的精明奸巧，和官府的亲密关系，一跃而为山东首富，经营典当行，放高利贷，买卖越做越大，俨然一位官商典型。 借用简单的划分逻辑，上述几例，有的是合法，有的非法，有的合法非法兼有，如取得盐引是合法、提前支盐就因行贿，夹杂其中，请注意辨别。《金瓶梅》中的描述，没有完全的单一的人物，可能对读者阅读造成不便，需要有心理准备。 （题外话，黑漆漆的一片末世景象，点进进入 少不读《金瓶梅》——还是需要成熟的辨别能力） 所以西门庆是一个立体的商人，不是简单的非黑即白，也显示封建时代错综复杂的政商关系。回到文章开头，不是标签化的人物。另外，题目中的天才仅仅指的是经商才华，不涉及道德评判，也不存在翻案与否的问题。恶的自然要批判、声讨、杜绝，此为小记。
链接《水浒传》与《红楼梦》的生死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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