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1988年冬天，为了纪念抗美援朝胜利30周年，洪学智将军受邀撰写回忆录《抗美援朝战争回忆》。  图丨洪学智 在提及到和彭老总下棋的时候，将军笑着说道：“老总下棋总是爱拴绳子。” 一旁在帮他誊抄书稿的秘书，停下手中的笔问道：“首长，什么叫拴绳子啊？” 将军笑着说道：“拴绳子呀，就是在下棋的时候，被对方吃了子不算，又捞回去，悔棋。” 洪学智那一天没有戴牙套，说出来的话有一些透风，脸上的皱纹比平时也深了许多。他笑着说道：“彭总严肃，有些同志不太敢接近他，那时他工作很紧张，太紧张了，前线也没有条件可以放松消遣的，连散个步，打个球都做不到，他唯一的爱好就是下下象棋。老总有极高的军事指挥艺术，但是棋艺却不大高明。”说到这里，将军的谈兴更高了，声音也不自觉地大了起来。  图|彭老总和朱老总下棋，邓小平在一旁观战 在亲密的战友跟前，彭老总性情耿直、心地纯净得像一个孩子，有时候他下不赢了就着急，就会悔棋，看着这令人敬爱的老总，洪学智就会说：“看看，看看，你是老总，怎么能这样呢？” 彭老总扭着脖子说：“老总怎么就不能这样？我这叫改变战略！” 洪学智本来也是为了让老总轻松消遣的，也就退让了。彭老总赢了之后就高兴地站起身来，一拍手说：“胜利了！”而一旦输了，就会说：“怎么输了呢？你个洪麻子，点子比麻子还多！” 彭德怀对洪学智高看一眼洪学智将军和彭德怀元帅其实很早就已经认识了，长征路上，彭德怀率领中央红军第三军团，到瞻化草地与红四方面军会合。四方面军筹集粮草，开始筹集到的粮草都直接送到彭德怀处，后来中央要求直接送到中央筹粮委员会，洪学智又把粮食送到了筹粮委员会，也就是在这时候，两人因此结识。  图|长征路上的彭德怀 后来抗日战争中，洪学智在苏北，彭德怀则是在华北；解放战争中，洪学智在四野，彭德怀则是在一野，率军横扫西北，因此两个人的关系也仅仅是相识，并不十分熟悉，一直到抗美援朝的时候，两个人才有了真正的接触。
命令于中午14时发至东北军区以及第13兵团，正在对着地图思付着朝鲜战场形势的13兵团副司令员洪学智，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了司令员邓华的声音：“老哥，老哥，中央来电报了，任命彭总当我们的司令兼政委啦！”  图|洪学智、邓华和叶剑英等在广东 洪学智一跃而起，从邓华手中接过电报，仔细看完之后，洪学智连声说道：“真是太好了，彭总来当司令员，这太好了！”彭德怀的威名洪学智和邓华还是知道的，在极为艰苦的条件下，彭德怀以劣势胜优势，大败胡宗南，横扫大西北，现在彭总来指挥抗美援朝，打美国鬼子，大家的信心就更足了。 邓华开玩笑地说：“老哥，小心伺候！”洪学智不明所以地问：“怎么？” 邓华说：“我对彭总是了解的，他这个人事业心很强，打仗要求很严格，有高度的责任感，作战中稍出点纰漏他会大发脾气的！你得小心脑袋呀！” 洪学智听完笑了起来，自信地说：“彭总脾气大也没有关系，咱们认真按原则办事，反正脑袋只有一个，拿掉就拉倒了！”  图|彭德怀在西北 邓华敛起了笑容说：“玩笑归玩笑，彭总以来，可就是要入朝的架势啦。我们得准备好，千万不能出纰漏呀！” 洪学智也正色道：“按你说的办，“小心伺候”就是！” 当天夜里，彭德怀就已经乘坐飞机来到了沈阳，下榻大和宾馆。第二天一大早，邓华和洪学智两人就来到了大和宾馆见了彭德怀，三人简短的寒暄之后，就投入到了入朝作战紧张的工作之中。 由于彭德怀不是四野的原首长，对部队的具体情况不是很熟悉，再加上临危受命，虽然已经看了大量的资料，但是实际的情况还是知之甚少，因此这一次的会议基本上是洪学智和邓华两人在进行汇报。  图丨彭德怀老总 在汇报结束之后，彭德怀对两人细致的工作都非常满意，尤其是对特意提到了志愿军出国作战后勤保障的洪学智，彭老总更是多看了一眼，很显然，这位看上去高大粗犷，但是心思细腻、有头脑、有主意的下属令他十分满意。 彭德怀毫不掩饰地夸赞道：“不错，不错，你们是动了脑子的，问题想得很全面，很周到。”而这也为后来洪学智全面负责中国人民志愿军后勤保障，乃至于成为中国人民解放军后勤事业划时代的人物，成功埋下了伏笔。 两人深夜祭奠岸英1950年11月，中国人民志愿军入朝作战已经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战斗异常艰苦，由于没有制空权，再加上不愿意暴露志愿军主力部队入朝的目标，志愿军司令部曾经一度规定，各部队不准用轻武器打美军的飞机。  图|美军飞机轰炸地面目标 因此，美军的飞机可以说是肆无忌惮，横行无忌，猖獗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美军的战机飞得极低，不但可以擦着房顶、树梢飞，还可以在山沟里钻来钻去，搜索目标，见人就打，见车就炸，甚至见到地面上的一垛草、一头牛、一条狗、一只鸡、一缕炊烟，也要打上几梭子子弹。 但是从16日开始，分管司令部工作的洪学智突然发现，美军飞机的行动开始频频向原本僻静的大榆洞偏了过来，甚至大榆洞的山沟沟里已经遭到了数次美军飞机的轰炸袭扰。 洪学智思考了一番后，找到了邓华，说为了彭老总的安全，建议在彭德怀的住房外十几米的地方挖一个防空洞，有紧急情况就让他进去隐蔽。彭老总的安全事关重大，邓华连连赞同洪学智的提议。 当天下午，洪学智就调来了一个工兵连，指示他们在指定的地方挖洞，连续两天，洪学智都会来查看挖洞的进度，提醒他们注意安全。由于天气寒冷，冻土不太好挖，洪学智就指示他们太阳大的时候多打几个炮眼。 彭老总的俄语翻译毛岸英也时常跑来帮忙，洪学智对这个小伙子的印象也非常好。  图|毛岸英 由于防空洞的位置离彭老总的住处很近。所以爆破声就特别大，再加上紧张的战事，本就休息不好的彭德怀，这下更是常常被炮声惊醒，气得他好几次把工兵连给赶走了，认为洪学智这是瞎鼓捣。 但是洪学智也不恼，反而一脸诚恳地说，这是中央交给他的任务。彭老总看着这个一脸诚挚的洪大个子，火气再也发不下去了。 就这样，在洪学智的催促下，工兵连日夜不停地开挖，很快就把防空洞挖了出来，洪学智趁热打铁，又命他们在洞上边几十米的地方，挖出一个更大的洞，作为研究作战用，也正是这个昼夜不停挖出来的防空洞，在几天之后派上了大用场，发挥出了不可磨灭的作用。  图丨洪学智 1950年11月24日，这一天对交战双方来说都是极为特殊的一天。麦克阿瑟在日本风光的宣布：我已经和小伙子们的妻子和母亲打了包票，小伙子们将在圣诞节回国！而后他下达了总攻的命令。 而志愿军部队也已经在东、西两线完成了集结，全部进入预定的战斗位置，完成了反击的准备。志愿军一线作战总兵力达到了9个军共30个师，38万余人。他们的对手“联合国军”总兵力达到了55万余人，其中地面部队42万人，空军6万人，海军7万人，大战一触即发。 这一天，还发生了另外一件事情，期盼胜利的毛主席为前线的将士们担心不已，给志司总部发电：请你们充分注意领导机关的安全，完全不可大意。并特地提醒：此次战役中敌人可能使用汽油弹，请你们研究对策。 毛主席的预感似乎出奇地灵验，仅仅十几个小时之后，发生的悲剧不幸被他言中了。  图|毛主席 这天午后，美军突然来了4架飞机，在大榆洞打转了几圈，轰炸了两次，打坏了坡上的发电所。黄昏的时候，美军侦查机竟然再一次飞来，而且他们飞的很低，空转了几圈之后飞走了，美军飞机的动向引起了洪学智的怀疑。
安排完之后，洪学智还是不放心，又跑去了防空洞中进行检查，为了保险起见，又把两个防空洞重新弄了弄。当天晚上，知道彭德怀肯定不愿意进洞子的洪学智，提前就把老总最珍惜的地图，摘下来，拿进了防空洞去了。  图丨彭德怀（左二）与洪学智（右一）等合影 第二天，彭德怀果然不肯进洞子，最后还是洪学智出马，准准的戳到了彭老总的痛点，心疼他那幅五万分之一的作战地图的彭德怀，最终和洪学智一起进到了洞子里，开始研究第二次战役的具体部署和纵深穿插等问题。 两个小时之后，彭德怀急着要了解前线的战况，要秘书杨凤安去办公室问问值班参谋前线的情况，谁知杨凤安刚出防空洞，美机的轰炸就来了，一串串凝固汽油弹倾泻而下，有两颗正好炸在了彭德怀住的房子上，瞬间成为了一片火海，厚厚的铁板都被瞬间烧出了窟窿。 成普参谋从房子里跑了出来，只受了一些轻伤，但是毛岸英、高瑞欣却没有能够跑出来，牺牲了。洪学智和彭德怀赶到现场的时候，大火还没有熄灭，看着烧焦的遗体，两个人都呆住了。 图|彭德怀在朝鲜战场 整整一天，彭德怀都没有说话，饭也不吃，一个人坐在防空洞里，沉默不语。傍晚的时候，洪学智走到老总的身边说：“彭总，吃点饭吧。” 半天，彭德怀才站起来，魁梧的身体少见地摇晃着，在暮色中，彭德怀慢慢地说了句：“唉，为什么偏偏把岸英给炸死了呢？” 洪学智也无法回答，他的心情也十分沉重，只能沉默，眼前再一次浮现出那个高个子青年军人的身影，耳边仿佛又听见了挖防空洞时，那个总是微笑的年轻人说：“洪副司令，我去。” 第二天深夜，洪学智悄悄去了一趟毛岸英的墓地，他带了一小瓶酒，还带了一个好不容易才搞到的苹果，一路上，他满脑子都是那个爱笑的年轻人生动的面容。 图|毛岸英与周恩来、邓颖超夫妇 山坟寂静，夜风凄凄，洪学智垂着头久久地注视着这个简易的坟头，一抷黄土之下，那个生动的年轻人就静静地卧在这里，但是却再也看不到他跳起来说：“洪副司令，我去！” 洪学智将祭品放在了坟头上，用手把坟头上的土再培了培，站起身来准备回去的时候，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悄然向这里走来，正是彭德怀！ 洪学智没有迎上去，只是在不远处默默地站着，守候在彭德怀的身后。 天明时分，洪学智和彭德怀才回到志司总部，又投入到紧张的忙碌之中，他们没有办法在悲痛中沉浸太久，第二次战役已经打响，他们要做的，只能是指挥志愿军战士们，把仇恨的子弹，更多地对准敌人。 图|毛岸英墓 洪大个子，我们下盘棋吧1951年4月，第五次战役即将打响，但是彭德怀却是发了脾气，原来是第60军发来电报，说部队已经进入战役待机地域，但是有的部队已经没有粮食吃了，甚至拿大衣和老百姓换粮食和酸菜，请求赶快补给。 接到电报之后，彭德怀大怒，当即找到负责后勤的洪学智问：“你这个洪学智，怎么搞的？60军那边缺粮食，都拿衣服换粮食吃了，部队马上要出发作战，这仗还打不打？你误了我的军机呀！” 洪学智冷静的看完电报之后，清晰地回道：“老总，他们的电报不准确，给他们的粮食都送到了，少的保证5天，多的保证一星期，他们的粮食没有问题。”接着，洪学智就准确地把发放的粮食基数、发车的数量、时间、位置等等情况一一做了汇报。 图丨洪学智 彭德怀还是不太相信，鼓着眼睛就这么看着洪学智，意思是：物资头绪甚多，你是不是搞错了？ 洪学智也明白老总的意思，当即主动说：“老总，你可以派人去调查，如果真的有了问题，我洪学智负责！”彭德怀说：“当然要派人调查了！”说完转身就走了。 因为事关重大，彭德怀回到办公室后就立刻派自己的秘书杨凤安前去调查，结果第二天传回来的消息证实，洪学智讲的完全是实情，粮食早已送到，是有的单位违反了纪律，那大衣和毛巾换老百姓的酸菜和鸡吃，起草电报的参谋没有搞清楚情况，就急急忙忙发了电报。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知道自己错怪了人的彭德怀站在门口，见到洪学智走了过来，上前就拉着他的手，笑着说：“洪大个子，前天错怪你了，对不起呀！” 图|彭德怀老总在玉泉站指挥部 看着入朝后一头黑发变花白的老总，洪学智憨厚地笑着：“老总呀，你怎么讲这个话呢。这我可当不起呀！” 彭德怀手上拿着一个梨，递给了洪学智，认真地说：“洪大个子，赐你一个梨，吃梨，吃梨，给你赔个礼（梨）！” 洪学智说：“老总，您作为统帅从全局出发看问题，你是怕部队饿肚子，影响打仗，是高度的责任感。如果我没有弄好，就应该受批评，现在问题弄清楚了就很好嘛，没什么要道歉的。” 彭老总笑了，脸上的皱纹也丝丝缕缕地绽放开来：“算啦，算啦，不说了，我们下盘棋吧！” 图丨洪学智 下棋是彭德怀和洪学智两人之间特有的交流方式。入朝之后，彭德怀每天都十分劳累，前线也没有什么条件娱乐，彭德怀也没有什么别的爱好。看着彭总特别劳累或者紧张得夜不能寐的时候，洪学智就会拉着他下棋。 今天，彭德怀意识到对洪学智批评错了，就打圆场，主动提出说要下盘棋。洪学智一听笑着说：“下棋好呀，不过咱们得先讲好，栓不栓绳子？” 彭德怀像孩子一般地嘟起了嘴：“我哪回栓过绳子呀！” 那一天，彭德怀果真没有拴绳子，他和洪学智下了两盘棋，一比一，平局。 结语洪学智就这样跟秘书笑着说着，突然，将军不说话了，他就那样凝视着远方，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过了好一会，一层泪水漫上了老将军的眼睛。 “老总，真想你啊！”将军讷讷地说。 图丨洪学智将军晚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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