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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座回顾|文化遗产与旅游融合的新趋势与新问题

 冬可燃冰 2022-05-06 发布于江苏

文化遗产与旅游融合的新趋势与新问题

本次讲座从三个方面来讨论文化遗产和旅游融合的趋势。一是从文化遗产本体保护利用角度,二是从遗产与社区发展角度,三是从遗产与游客角度来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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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遗产保护利用的趋势

从文化遗产本体角度来看,中国早期称之为文物,或古董、宝物,更多是皇宫贵族炫富的资本,比如西晋的时候石崇,就收藏了全国各地的各种宝贝,经常召集皇亲国戚们一起炫富。在欧洲,在16世纪前后,贵族们也是收藏各类艺术品或器物进行炫耀。随着社会思潮的变化,他们觉得应该把这些东西给普通老百姓观赏以显示他们的仁爱宽厚之心。从牛津大学的阿斯莫林博物馆到巴黎的卢浮宫,文化遗产开始转向了对公众服务。与此同时,欧洲城邦国家不断的战争也逐渐凸显出了历史建筑作为国家民族身份的意义,越来越多的国家开始重视历史建筑保护。文化遗产的保护也逐渐从可移动文物转向了不可移动文物,关于文化遗产保护的真实性之争也因此开始。

上世纪埃及的阿斯旺大坝修建使文化遗产保护从建筑扩展到了遗址保护,为了抢救修建水坝而影响的古遗址——阿布辛贝以及下游的费莱岛的遗址,后面也催生了《保护世界文化和自然遗产公约》以及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诞生。由此可见,我们最早的世界文化遗产其实是移址修复的,其实后来波黑的莫斯塔尔古桥也是战争毁坏后重建的,后来也被列为了世界遗产,这些案例也都让遗产界重新反思了文化遗产真实性的内涵,也影响了文化遗产保护利用的思潮。大家也逐渐认识到对文化遗产的保护关键是遗产信息的保护,其中精神价值尤为重要,这也是为什么后来世界遗产的类型不断地从文化与自然二分法,逐渐向文化景观、线性遗产、非物质文化遗产拓展的原因之一。

随着文化遗产类型越来越多样化,其保护理念不断丰富,我国近期出台的大遗址保护利用导则,提出了价值利用和相容使用的两种遗产利用方式,在国家的多个文件中,利用新技术对文化遗产进行保护、展示和利用成为热点,这些技术从早期的光影效果、3D虚拟到现在的AR、VR展示,再到目前很火的声光电技术与AR/VR技术相结合的演艺再现,文化遗产的利用已经超越了遗产本身,实际上已经在进行遗产的数字化再造,其本质上都是通过这种技术手段来形成感官和情感刺激,把游客本身和遗产的故事情节把它串联整合起来,在我们旅游学术界称之为价值共创。

从文化遗产的保护利用趋势来看,遗产旅游研究热点其实也是随着这种变化而变化的。比如在建筑保护与遗址保护热点时代,其核心问题是遗产价值或OUV的问题,遗产旅游研究也就重点“真实性”的问题。当遗产的数字化与虚拟再现成为潮流时,真实与否的问题好没有那重要了,大家开始“体验”与“价值传播”,即技术手段的利用是否促进了价值传播或者游客体验问题成为了我们遗产旅游关注的热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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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产保护与社区发展的趋势

如前所述,早期的文化遗产保护重点是关注遗产本体,几乎不关注遗产以外的事物。直到1987年的《华盛顿宪章》,才将社区居民参与的问题与遗产保护关联起来,并将社区居民参与作为遗产保护的重要方法。到了1999年《巴拉宪章》才开始认为,文化遗产跟当地的人有特殊的精神关系,当地社区有责任保护文化遗产。在后来的世界遗产公约的操作手册以及其相关国际文献中,都开始不断强调社区是遗产保护的责任主体,但问题是,当我们对老百姓不断提出责任要求时,赋予过他们什么相应的权利呢?在过去的很多文献中,没有提出这一问题。不过可喜的是,在国际古迹遗址理事会即将发布的《国际文化旅游宪章》中,特别强调遗产保护要关注当地社区生计的脆弱性、要关注遗产保护与旅游减贫的问题。这是对以往遗产保护相关国际文献的一个根本性转变,意味着我们从纯粹地关注遗产本体保护转向兼顾遗产地上的人的生存与发展。

这一转变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遗产保护部门要开始关注遗产地管理的问题,在以往与文物管理部门沟通交流时,每每谈及遗产保护,我都会提当地的社区应该怎么安排?他们的利益得不到保障的情况下,遗产保护如何持续?但是他们始终没法回答出来,因为他们所有的工作职责与工作内容就是关注遗产本身,他们没办法去管理当地的老百姓,因为这是属地政府职责。但在实践中,不解决遗产地居民的问题,一些遗产本体是很难保护的,比如福建土楼、开平碉楼、元阳梯田的问题,当地百姓的传统生计无法持续时,这些与传统生计方式融为一体的文化遗产本身也就面临生死存亡的挑战。

从遗产保护与社区发展关系的趋势来看,越来越多的遗产本身已经成为社区百姓生活的一个组成部分,其实他们也构成了遗产旅游发展的一部分。当遗产地的这些百姓搬迁时,无论是遗产保护本身,还是遗产旅游发展都会受到影响。我们对八达岭长城的岔道村案例研究发现,无论是当初为了保护而搬迁百姓,还是后来为了旅游发展而搬迁百姓,其现实结果都是当百姓不在时候是一个双输的结果。因为百姓既是遗产的组成部分,也是旅游吸引物的组部分,同时也是遗产保护和旅游发展的参与主体的活跃因子,如果缺少了他们的的存在,整个保护与发展系统将难以可持续。但在这个案例中,关键是这些社区居民的生计本身具有可持续性。

所以,遗产保护与社区发展其实是一体的,并不存在必然的矛盾,很多问题其实是管理的问题。从这个演变的角度来看,未来的遗产保护需要更多地关注遗产地上的人,而不仅仅是遗产,因此我们需要反思的是,我们究竟是为了保护遗产而关心人,还是为了保护人而关心遗产?这里面的逻辑关系是什么,我们需要深刻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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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遗产保护与游客体验的问题

首先我们必须明白一个基本原理,游客到访文化遗产时,他们到底是什么动机?他到底想获得什么样的体验?我与文物专家聊天的时候,他们都表示无法理解那些只在乎拍照打卡而不关心遗产本身的游客,觉得他们大老远地花那么多钱来到这里,就只是为了拍个照,难道就不想多看看,多问问。但在我们的研究看来,其实游客类型是多样的,象文物专家一样有兴趣对文物进行钻研的人只是较少的一部分,大部分人只是“随便看看”。

所以我们在遗产旅游研究中,首先要对文化旅游者进行分类,其分类逻辑是根据你的动机以及体验深度两个维度来进行区分的。有的是目标型游客,即有着强烈的文化动机并且有着深度体验的游客。有的是随遇而安型的游客,没有明确目标,但既然到了文化遗产地,也会顺便好好看看。也有的是完全所谓型的游客,他们对文化本身完全没有什么兴趣,就是冲着名气大,过来凑个热闹而已,他们关注的遗产的娱乐价值。

这个现象又引起了我们关于遗产价值的讨论,遗产专家们所说的遗产价值和我们游客所理解的遗产价值是不是同一回事?以往我们讨论遗产价值时,通常是指历史、科学、美学或者叫艺术价值,所以早期遗产的价值往往是历史、考古或艺术家认定的价值才是保护的价值。但随着遗产被越来越多的主体所关注时,由于不同的人关注点不一样,其价值理解也不一样。比如游客到登临长城游览时,他们主要是受感官刺激而产生体验。当然,也有很多人是因为“不到长城非好汉”或者“孟姜女哭长城”的故事所感染而登长城。因此,对这部分游客来讲,长城的精神价值或能更有意义。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越来越多的游客愿意去徒步走完西班圣亚哥之路,并为他们的精神激励。同样,越来越多的游客愿意不畏艰难徒步走完318国道到拉萨,很多人也是因为其精神体验。

当我们不断挖掘遗产价值时,突然发现文化遗产的的价值似乎有长尾价值,只要你不断挖掘,对某一部分而言,总会有一些新的价值出现。因此我们要反思,以前我们所说的科学、艺术、历史价值,为什么游客眼里居然不重要了,反而是精神价值更重要,这里面的逻辑关系需要我们好好思考。

结语

最后,我想和大家一起反思的问题是,我们为什么要保护文化遗产。当然,你可以说那是人类的瑰宝,是历史的见证,是艺术的结晶,等等。但通过我这些年的观察,我从最初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将世界遗产保护作为推动促进世界和平的工作抓手,到后来将其视为推动世界和平与发展的工作抓手,我逐渐明白,我们之所以号召大家保护文化遗产,就是因为在一个注定充满分歧的问题上讨论共识,其本身就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因为通过我们在文化遗产保护利用这个注定充满分歧的事务的讨论,我们开始逐渐理解他国文化、了解他国情感、知道他国的关注,从而也更好地理解各自政策分歧与差异,同时我们又在不遗余地寻找共同的目标,推动遗产真正地可持续发展。

让我们团结起来,共同为这个注定充满分歧的事务上寻找共识,从而增进遗产多元价值的理解,也促进旅游利益的多方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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