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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山的水(上)

 察右中旗人故事 2022-05-09 发布于福建省

本文作者:白桂林


大青山脉向蒙古高原的过渡地带就是后山。后山是一个区域性称谓,是出口外的内陆汉族对这一区域的习惯叫法。后山与广袤草原相连,地广人稀,有南北向分布的内陆水系滋润着这里的宽阔滩川。这些众多滩川汇集了由大青山脉发源的大小河流的泉水及雨雪洪水,使滩川水源有了稳定的补给,形成后山块块相隔的沿河绿洲。

由于后山地广人稀便于生存,近代聚集了大量从内陆涌入的难民。这些以汉族为主的难民充分开发利用了这里的水土资源,养育了近百年中几代走西口的人们。今天后山人有一种共同感觉,水越来越少了,用水越来越紧张了,周围的河流、湖泊在逐渐萎缩干涸,似乎降雨也在减少。那么水去哪了?剖析后山近代自然与历史的演变,可以对水的减少有一个清晰认识。

自古以来,后山地区是水草丰美的草原,曾几何时到处牛羊塞道,驼马衔尾,商路繁荣。察右中旗广益隆镇西北侧的京羊路小村曾是历朝进贡朝廷活羊的驿站,因为过去没有运输保鲜技术,产于四子王旗草原的优质蒙古大尾肉羊,每年不断向朝廷进贡。广益隆京羊路是主要赶送牛羊的特殊官路食宿点,因为是赶往京城羊的路,故名京羊路。清朝末年以来,后山被逐步开垦发展成农业种植区。

听父辈们说,在解放初期,位于后大滩广益隆一带的低洼壕地,野草萋萋,高度可到牛背,确有风吹草低现牛羊的美景。周边山丘沟岔均有泉水溢出。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在我村西北侧有泉水溢流过,村南广益隆元代古城墙北侧均有潺潺清泉流淌。那时经常有连阴雨出现,村西侧每年有几场山洪暴发。记得小时候在西滩低洼处,挖二尺多深就会有渗水。村中有三口浅井,也就两丈多深,就够二百多人、三百多头牲畜饮水用。随着时间的推移,水不知不觉逐步变少了,洪水几年发一次,过去的大口井全枯竭了。

村庄干枯废弃后的水井

枯竭后的压水井(摄于丁济河畔格少嘎查)

后山是一个缺水地区,多年平均降雨量仅为300毫米左右,中旗广益隆一带为270mm。降雨在时空上分布不均。这里人均可利用水资源400多立米左右,其特点是滩川多,山丘少。后山人均占有水资源量仅为全国人均的六分之一,为全区人均的五分之一,是北方典型的水资源短缺地区,也是不宜大面积发展农业的地区,历史上一直是游牧民族的放牧地。自然环境的变化与人类活动有直接关系。半个世纪的历程中,与我们息息相关的水变得越来越少,表现在湖泊萎缩干涸,河道断流,地下水位逐年下降。

到了本世纪初,后山村庄大口浅井基本没水了,吃水成了问题,只好打深井解决。地下水位下降导致的缺水不是局部问题,而是普遍问题。有名的后大滩盆地和商都盆地农田灌溉井由五十年前三十米深的锅锥井发展到今天的百米以上,最深的达220m。察右后旗白镇100多米深的生活水源井多数已干涸。去年新打的白镇供水井已达到400多米深了。四子王旗多数泉眼干枯,著名的泉水水库泉掌子水库基本干涸,银贵河泉水水库已干涸多年,乌兰花水库近几年也没水了。乌兰花镇东湖水源地,察右中旗科布尔镇北水源地原有百米深井,大部已吊泵,地下水位降深迅速,现有水源地无法满足城镇居民用水,只好开辟新的水源地。在科布尔镇西北2021年打了4眼井,井深均在300米左右。

泉掌子水库因泉水枯竭而干涸了(作者摄于2019年10月)

后山银贵河泉水水库已干库多年(作者摄于2020年6月)

本世纪以来,由于持续干旱少雨,大量小湖泊干涸,较大的湖泊也正在快速萎缩,泉水枯竭,河流径流大幅度减少。记得上世纪六十年代我去卓资县大黑河畔住姥姥家,冬季河面结冰达二三百米宽,而现在结冰宽度也就二三十米。近十年水库蓄水严重不足,一些水库成了干库。岱海、黄旗海水面面积从五十年前的100平方公里以上分别下降到40和20多平方公里,黄旗海于2006年干涸,到2012年恢复到20平方公里。辉腾梁九十九泉大部分基本消失,商都察汗淖解放初期水面面积40平方公里,到上世纪末彻底干涸,现在也只有几处随汍期产生的不连续水泡子了。后山流域面积最大、河道最长的内陆河——塔布河历代滋润了乌兰察布草原深处的江岸、夏布格绿洲,目前绿洲严重萎缩。

干涸的黄旗海湖泊中心(2007年4月26日作者与时任市水利局赵光副局长等同志徒步横穿黄旗海时留影)

干涸的九十九泉景象(摄于2016年8月)

萎缩的塔布河水流(作者摄于2020年6月)

水是后山繁荣的基本条件,上世纪六十年代,后大滩中心地土城子董家村,义发泉西圪楞,巴音乌素图的大锅锥井,均在三十米左右,出水量达每小时五十吨以上。六七十年代的打井高潮,地下水得到大力开发,到处是群井汇流石砌防渗渠,水利灌溉给农民换来丰硕收益。当时还开了不少引洪淤灌渠,到现在后山仍有不少引洪大渠遗迹。当年村里拓土坯挖的土坑,小沟上打的土坝都会有积水,小孩们夏季在水坑玩水,水中有不少翻车车及海贝儿等生物,一场雨过后,水坑坝前水面又扩大一圈,天然水卜子到处都有,当然也曾有淹死玩水小孩的事件发生。

进入上世纪九十年代,地下水位迅速下降,老天爷下雨也少了,发洪水的次数也少了,村周围的坑塘也没水了,浅井满足不了需水要求,只好新打更深的井。从九十年代未到2017年,在种植效益的驱动下,加上钻井设备和灌溉技术的进步,后大滩疯狂打井,达到了历史最高纪录,几乎所有农田都成了滴灌水浇地。超强度大量抽取地下水,导致地下水位快速下降,浅井都成了干井,泉水几乎全部枯竭了,大小海子,淖尔基本干涸。一些牲畜多的村民吃水靠拉运周边深机井水源。

2021年8月底,我回老家发现家家有储水箱,村民饮牲畜靠拉运。虽然去年下了一场局地暴雨,广益隆西侧的脑包图河暴发了山洪,洪峰流量达到262秒立米,相当于三十年一遇的洪水。但一场洪水是无法补给抽空的地下水空隙的,干旱地区深层地下水补给是非常缓慢的,一但抽空,短时间内是无法恢复的。井越打越深,水越来越少的局面引起了政府重视。压缩灌溉,封存一部分井成了后山地区的唯一选择。

灌溉机井

滴灌农田


文中图片由作者提供

本文作者1955年出生于内蒙古察右中旗广益隆镇偏关卜子行政村,乌兰察布市水利局退休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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