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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诸事

 佩君的文艺营 2022-05-09 发布于浙江省


最后一只蚕宝宝结茧的清晨,我在卫生间洗漱,洗着洗着眼眶泛红,为了不让泪水溢出,使劲眨巴着眼睛,将情感抑制回去。

自从有了孩子,心肠变得柔软。转头问一旁的小徐,蚕结茧,你有什么感受?他说,好像孩子长大了一样。

长大,意味着不那么需要父母;长大,决定着你的作用从主导变成辅助;长大,预示着及时放手,给予空间。我还没那么快调整好角色,所以依依不舍。

尽管,从最后一只蚕宝宝的表现(前一天,昂着脖子,不再吃东西,零星吐丝)来看,有所预知,可真正见证那一刻到来,伤感大于欣喜。

事情要从4月下旬说起。

邻居偶然送我们4只蚕宝宝,当时我担心能否养活,因为从没养过,完全没经验,甚至连它们吃的食物——桑叶,都不认识。

蚕宝宝中,AB两只偏大,C次之,D最小。因为小,速度慢,在其他哥哥姐姐纷纷进入自己的“赛道”结茧时,它毫无反应,我一度认为它会落后很久。

我太自以为是。

养了蚕,得为它们的吃食负责,婆婆识得桑叶,她告诉小徐在小区哪个位置可以采摘。某天清晨,他指着凉亭旁边灌木丛里的一颗幼树告诉我,喏,这颗就是。

桑树大概是三根筷子绑一起的宽度,一米多高,嫩绿色、手掌大小的桑叶已被人采摘的稀稀落落,看来小区养蚕宝宝的不止我们一家。

按照它们的饭量,早晚采两次,每次7,8片叶子,早上采的白天吃,夜晚采的吃通宵。有一次吃完晚饭去,扑了个空。

婆婆知道小区几颗桑树分部的不同位置,她站在阳台上指给我,但我没有方向感,搞不清具体所在地。

下雨的那个夜晚,她见我没采到,自己又下去一趟,拿回家吸干水分,用塑料袋装在一起,放置冰箱,吃的时候将桑叶拿出来摊一会儿,等待回温,避免吃下去拉肚子。

这个方法是她在网上学的。

一个周末中午吃完午饭,我打算去小区其他位置寻找桑叶,恰好碰到小孩幼儿园同学的哥哥,他手上捧着一只幼鸟,正四处走来走去。我们碰到,我问他,是***的哥哥吗?他点点头。

咦,你的鸟儿怎么来的?我问他。

一个叔叔在小区的树丛里捡到的,可能是从鸟窝上掉下来的,送给我,我真准备给它找虫吃……

我能摸一摸它吗?

可以,他大方的捧着手中的鸟儿,踱到我面前。

浑身黑色的鸟嘴巴是黄色的,眼睛似闭未闭,昏昏欲睡的样子。

这鸟儿吃什么虫?我好奇的问他。

不知道,他眼神黯淡下来。

这样吧,我帮你看看这是只什么鸟。

边让他把鸟放在地上,边打开手机里的软件,我们蹲下来,围着鸟,我用软件对准鸟儿的正面,软件跳出的页面显示是黑鸫,喜欢吃幼虫,蚂蚁,蚯蚓。

他黯淡的眼神露出喜悦的光彩,这下好了,知道捉什么虫给它吃,他兴奋的跑去凉亭下告诉一位坐在椅子上的老人,那是他爷爷。我跟老人打了招呼。随后问小男孩,我能否拍一下黑鸫的照片,他允许了。

想起口袋里的桑叶,将其拿出来问他,知不知道小区哪里有桑树,他随口说,知道啊,我们小区有好几棵。真的吗?这下轮到我高兴了。


在哪儿?带我去看看。

他领我走到一处灌木丛生的地带,指给我看,让人失望的是,树上的桑叶被摘光了。又带我去另一处僻静的角落,这里的桑树有四五棵,我喜悦不已,掏出身上的桑叶与桑树上的叶子进行比对,疑惑的问他,为什么叶子的形状不一样?

你手上的叶子是野生的,边缘有凹槽状,蚕不爱吃;这里的桑叶是人工的,椭圆形,蚕爱吃。我恍然大悟的问他,你怎么知道?我爷爷说的,他满是骄傲。好吧,你爷爷真厉害,我夸赞道。

各自有了目标,我们便分开。

我将树上摘下的叶子一同放在鼻下闻一闻,与兜里的叶子气味相似,又仔细比对桑树的外皮,黄褐色,枝干瘦弱。嗯,是桑没错。之前在小区里看到过类似的绿叶,掐了一片闻闻,味道刺鼻。

蚕宝宝有的吃了,它们一天天变化着。

AB越来越胖,小孩每天摸一摸,她已经学会温柔对待它们,经常对着蚕宝宝乐呵呵,有时还要帮它们锻炼身体。她每天关心它们,跟我一起采集桑叶,我教她辨别,指给她看,桑树的形貌,让她闻桑叶的气味。

露营回来的天夜晚,AB摇头晃脑,不再吃东西,慢慢吐有粘性的细丝,我不知该怎么处理,上网搜索,按照视频里的方法,吩咐小徐,让他给蚕宝宝做个新家。

头天夜晚在新家安顿下来,第二天一早发现,AB顺利结松软透明的茧,惊叹生命变化如此之快,满是开心的喊小孩过来看。

CD还在吃桑叶,吃的不亦乐乎,感觉它们的新家有些局促,吃东西时,将它们放在平坦的地方,用相机拍摄,记录,观察,见证生命变化,内心喜悦。

想到它们会陆续结茧,不能观看它们吃东西的样子,也不能触摸它们的皮肤,更不能与它们说话互动。我感到一种失去——横亘在彼此之间的既不可拒绝也不可挽留的过程,就像生命一点一滴的流逝,而你完全抓不住的怅然若失。

只要我在家,就把冰箱里质量最好的桑叶拿出来,放在CD面前,对它们说,宝贝快吃吧,都是你们的。C吃得不多,从它晃动着身体的节奏中我知道,它即将开始结茧,于是平静的将它放在哥哥姐姐们所在的新家。

余下是D,我满怀不舍,在它吃东西时,趴在一旁观看,它原本最小,身子最短。此刻,瘦弱的身体日渐膨胀,蠕动着身子,不急不缓吃着桑叶,有时放它在凳子上吃,有时放在书桌上吃,看变更场地是否吃得更多?

三天后,它的身体发黄,开始出现和ABC一样摇头晃脑的征兆,不间断吐细丝,并拒绝进食,我将桑叶垫在最后一个空格子的“家”,慢慢将它从桌上移动至此,希望它顺利过渡这蜕变的“难关。”

目睹最后一只蚕宝宝结茧,内心空落落的,它们都已长大,而冰箱里还有一大半桑叶没吃完呢,我一下子想起“空巢老人”,心境即刻代入。

最后一次采桑叶是5月7日清晨,新桑叶拿回家,蚕宝宝吃得欢,我还想多喂一阵子,它没给我太多机会,不过缘分一场,彼此善待过,也就足矣。

当“孩子”长大,放手亦是一种成全,可我明明觉得,一切刚刚开始,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呢,也许,是我多情罢。“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原来世间诸事,莫不是一场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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