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远去乡野蛙鸣

           《渐渐远去的乡野蛙鸣》

                  文/学文（黑龙江）

　　晚饭后，闲暇之余也解封了，我就来到江边走走，在江边的草丛的小水塘里偶尔传来蛙叫声，听着这久为的蛙鸣声勾起了我对往事回忆。

       我的故乡夏夜，宛若一首朦胧的长诗，扑朔迷离，又像一个传奇的童话，诡秘斑斓。如水的月光亲吻着连绵的河套地带、茂密的丛林、欢快的小河、宁静的房屋，一切都那么意韵悠深，一切都那么温馨醉人。我的故乡坐落在蚂蜒河沿岸的湿地河套地带，这里的小河溪水和草甸子众多，还有很多的水泡子，水源充足地势平坦，所以大部分农田都是水田区。青少年时期，我和伙伴们经常漫步在家门前蜿蜒的小路上，满怀逃离闹市喧嚣嘈杂的静谧和惬意，聆听曾经点缀出童年色彩的蛙鸣，遥望回荡在澄澈夜空中那支流动的音符，重温珍藏在心底那段最甜蜜最美好的光影，实在是一种销魂落魄的悠然自得。　　

       这就是我的故乡乡村的月夜，也是乡村的夏夜，那个时候我和伙伴们在放学后，有时也去田野里捉青蛙，因为水田里和池塘里到处都有青蛙的身影。捉住青蛙后就对着青蛙说:“蛤蟆，蛤蟆气鼓，蛤蟆，蛤蟆气鼓，气到八月十五，八月十五不杀猪，气得蛤蟆叫嘟嘟！”这时的青蛙半天才鸣叫一声，我们玩够了就放掉了。乡村的夏夜格外宁静，只有田野里蛙鸣声一阵阵的响成一片。调皮的星星在湛蓝的苍穹眨着明亮的眼睛，多情的柔风偷偷地撩拨着花草树木漂亮的裙裾，也抚摸着我的短短毛发与湿润的肌肤。恬静中写意着和谐，淡雅中流淌着诗意，如此曼妙的夜色，谁又能说不是一个天造地设的自然大舞台呢？

       有一年初夏的一个周末，我从县城里回到故乡去看姨妈她们，吃过晚饭闲暇无聊漫步在乡间田野的土路上，寂静中只有周围水田地里的蛙鸣。我正准备驻足寻找舞台中的主角，突然，感觉耳边萦绕着串串明快的蛙声，时而高亢激越，时而低沉恢弘，时而委婉清纯，酷似一曲饱含着浓郁泥土气息的交响曲。我借着明亮的月光，想一睹这些歌手的芳容，循声走近草丛，走近河畔，可一只蛙影都没有发现，但是我并不觉得失望，反而有种意外的欣喜。如果人也能像蛙独隐一隅，不在意自己是谁，只在意为的是谁，生活中还会有世态炎凉？还会有名利权誉的纷争吗？我不忍心再去打扰这些痴情的歌者，与月亮，与星星，与身边所有的朋友一起静静聆听，一起沉沉陶醉，一起乘歌而飞……

　　月色盈盈，蛙声袅袅，时光瞬间穿越千年，轮回在词光溢彩的大宋王朝，我与“鬼才”赵师秀邂逅于黄梅时节的雨夜，分享“青草池塘处处蛙”的安祥，感受虫歌唱透绿窗纱的曼妙。我与辛弃疾相约在稻花吐芳的田野，饱览着“听取蛙声一片”的狂喜，憧憬金秋送爽时的丰年盛景。驾着时光的羽翼继续穿越时空，徜徉于墨香飘逸的盛唐诗坛，欣赏“蛙声作管弦”“只把蛙声鼓吹同”的绝妙和鸣；放情“蛙声篱落下”，“黄昏烟雨乱蛙声”的天籁绝响。蛙歌曾经醉古人，今人同样醉蛙鸣。人民艺术家老舍爱蛙至深，竟然以“蛙声十里出山泉”为命题，请齐白石作画，齐老自然懂得老舍的用意，经过一番绞尽脑汁的构思，一幅令人叫绝的蛙图脱颖而出：远山映衬下，山间的乱石中泻出上道急流，六只蝌蚪在急流中摇曳着小尾巴顺流而下。画蛙却未见蛙墨，真的是没蛙吗？贪玩的小蝌蚪也许在戏水中忘记了妈妈，远处的岸边，蛙妈妈不是正鼓腮“呱呱呱——呱呱呱”地召唤自己的孩子吗？从音韵美到母爱美，两位艺术巨匠琴瑟共鸣，他们对蛙声会是怎样的感激呢？如果说中华民族的文明史很重要的一部分是农耕史，那么，蛙声便是这农耕史中的一个亮点的章节了吧!

       谷雨收寒，蛙声绵绵，在乡下，正是忙着栽瓜种豆、耕地插秧的农忙季节。晚饭过后，如果有闲空儿时，喜欢去小河畔走走，和同伴们一起去听青蛙唱歌去。穿过忙碌的乡街，拐上两个弯，就到了滔滔的河畔。堤岸边有一块荒地，长满了自然生来的杨柳林，枝繁叶茂，连接绿色的茅道旁边挖出条狭而长的水洼，约四五十米长。连绵的春雨下过，水洼丰盈了许多，颇有些水池子的味道。水洼四周草木茂盛，一派葱茏。一到傍晚，沿河土道上拥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或独自或三五好友或全家齐上阵，沐浴着河面拂过的凉风，灯火影影绰绰下，惬意地散散步，聊聊天，愉悦愉悦心情。

       或许是因为池塘过于稀缺，田野的青蛙全跑到这边集会来了吧？此刻，小小的水洼里，成了青蛙的世界，蛙们的天堂。还没靠近，远远便听到漫天的呱呱叫声，像万马奔腾，山崩地裂，又似江河咆哮，巨浪翻滚扑面涌来。未听过的人，也许会心慌，也许会晕眩，甚至会急速地躲闪，而我却独爱这份锣鼓喧天，且还颇为享受，沉迷其中。没有雨的夜晚，顺着茅道走上几个来回，就是为了多听听蛙儿的鸣叫。这就是我的乡下老家，就是被故乡田野的风扫一扫，心里面也是多了几份亲切。水洼四周，荒草丛里，不知何时积聚了无数只青蛙，像是埋藏了千军万马，刀剑林立，齐声在呐喊，震天动地。

       宽阔的田野一马平川，放眼望去，只见幽幽的青草间一片连一片的水田，连成一片的蛙鸣，倍受感染，在此彼伏的嘶鸣中精神倍长，昂首俏立。那永远不知疲倦的歌者，积蓄了一冬天的力量，哪里还会有劳累和停歇，个个争先恐后不甘示弱，拉开架势，鼓足腮帮，溜圆的肚皮，卖力地扯开喉咙吞吐着，汇成一曲暮春的大合唱。带着对春的眷恋和对夏的渴盼，迈过了草地和树梢，响彻在四野，夜莺惊飞了，河水淹没了声响，风儿放轻了脚步，就连隐藏在草丛里隙噔间声作响的虫子，也早就垂头丧气地败下阵来，销声匿迹了。

       掠过齐整的蛙鸣，偶尔有一两声清脆的“咕、嘎”踏空而来，似在平静的水面投下一颗石子，孤兀而响亮。能发出如此清澈有力地叫唤，想必是个头硕大正值当年的蛙中极品，凛凛而立，作清高状，随意吼上几嗓子，也是石破天惊卓尔不群。夜幕低垂，一轮晓月害羞地藏在朦胧之中，星星几乎不见，怕是嫌太吵，干脆躲开了吧。急步换影，前面荒草甸湿里地呈现出横竖、大小不一的小菜园。随着蛙鸣逐渐声弱，各种昆虫子开始活跃起来，发出“啾、啾”的欢叫，恢复了昔日的声势。

       少年时的我，在家乡的老屋内时常是枕着瓦釜雷鸣的蛙声入眠，在不绝于耳的蛙歌中长大。老家村边是一片又一片水田地，还有许多大小不一小的池塘。繁星闪烁的夜晚，黝黑静谧，睡梦中时常听到“咕咚”的脆响，又一只青蛙跃入了水中。晚风习习，稻香阵阵，不时有一两只青蛙跑进家门，或是滑过光凉的脚背，吸引着孩子们奋力追逐。“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得蛙声响一片。”沸沸扬扬的蛙儿们似乎，在日复一日地诉说着乡亲们的期盼，愿年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这时天空中隆隆的飞机声，惊醒了我的回忆，我站在江岸的大堤上，望着沿江两岸已是灯火通明，辉煌灿烂。楼群倒影在水中，被微风吹起的波浪抖动一层层波纹，叠影重重，夜空中繁星闪闪。夜色江岸的美景，如同一副美丽的画卷，美丽极了，都市的江岸就是不寻常，稀稀落落的人群在各自不同的方向散步着……　　

       一阵清风如同少女的纤纤素手，抚摸着我的脸颊，我本能地还原回最真实的自己。静耳细听远方的蛙歌由远而近，由近而远，袅袅娜娜、层层叠叠，笼罩了银色的楼群，笼罩了恬静的夏夜，也笼罩了我的心、我的情。知觉告诉我，绵延的山峦因蛙鸣愈显静默了，活泼的小溪因蛙鸣愈加欢欣了，碧绿的田野因蛙鸣倍感丰厚了。江畔的月光下一块光哒哒的沙石仿佛是早已为我准备好的玉座，我缩身坐下来，把整个儿自己浸泡在潮起潮落的蛙声里。此时此刻，我最真实的感受就是在观赏一场宏大精彩的音乐会，音韵的谐和柔美，节奏的明快规律，也只有蛙这样的演奏家才能所为。思绪在蛙歌里流淌，似乎自己也变成一只青蛙了，没有滚滚红尘的濡染，没有物欲横流的诱惑，没有看山非山、看水非水的忧虑。　　

       夜色越来越暗了，凉风也愈加凉了许多，我站起身渐渐的收回思绪，心想该回家了，于是我起身踏上回程。依依不舍的离开了江岸公园，消失在隆隆的车流和人群中，可是少年和青年时期蛙声还时刻响在耳边。如今随着时光的飞逝，我又离开故乡的县城搬到了女儿工作城市定居，乡村老家田野里的蛙鸣很少听到了，乡野间的蛙鸣也渐渐的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