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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阔别数月的养老院，揣着一本一位老人暑期里借给我的书。 书名《繁花》，金宇澄的大作，以上海方言写作，地道的上海吴侬软语浸透纸面，叙述了从文革到新中国大上海的人物经历，有颓唐有荒淫有无奈······老人推荐这本书给我的时候还特意强调了“这是获得矛盾文学奖的”，让我视若珍宝，细细品读。 哪知这一读，就读了5个多月。因各种事务缠身，所以阅读也是断断续续的，但《繁花》通篇大段大段的文字，人物讲话也没有标点符号，所以读起来颇为费力，但不可否认的是，这的确是本有相当文学造诣的书，每每捧着读，心里就慨叹老人的阅读功力。
老人其实不老，刚过70，仍然满头黑发。这位曾经身为刑事律师和法官的老人是敬老院中学识相当了得的人物。当其他老人都在电视、麻将的生活中昏昏度日，唯有他经常从网上订购大量的书籍，一本本地阅读着。他尤其喜欢刑事侦探类的书籍，看了他借给我的《繁花》，我觉得他的书品远在我之上，心下打算好了要和他好好讨教一番，没准儿又会挖掘出几本好书。
中午一抵达敬老院，就马上奔去他的房间。他患有肾衰竭，每日要在敬老院里自己做四次透析，以往见到他的大部分时间都是捧着一本书在做透析。他很喜欢出门，但受限于透析的时间，总是只能出去溜一小会儿就要回来。今天挑中午去，他刚好可以免受透析的困扰。 走到他的房门口，门牌上却不见了他的名字。
找到这个楼层的阿姨，当她听到我问他的名字，稍稍愣了一下，然后小声回答，“他走了”。“离开这里了吗？回家了？”我有点懵，阿姨窘迫地摇摇头，“就是他······” 我一下子就愣住了，因为明白了“走”的意思。
从震惊，到呆滞，再到恍惚，我听着自己“咚咚”的心跳迈进电梯，脑子里还在想着阿姨的话，“他不仅肾衰竭，还有心血管瘤。就是上个月，中午还好好的，一下子就不行了，走得很快！” 就在这样的恍惚中，我来到了一同在敬老院服侍的兄弟姊妹们中间，提起这个话题，大家议论纷纷时，我依然在恍惚中，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直到祷告的开始，我双膝跪倒，叙述着今天的经历，开始哽咽，眼泪再也止不住的奔流而下。我从来没有意识到他的离去竟然会让我如此伤心。现在写着这篇文章，眼泪依然止不住地流淌着。 我和老人谈不上什么深刻的友谊，作为福音朋友，他一向很尊重我们的义工活动，他偶尔来一两次听我们讲道，但我们针对多数老人的入门福音对于他显然没有太多吸引力，所以，他不再来参加我们的活动，只是我每次上去邀请其他老人时，都会窜入他的房间和他热情地聊天，听他介绍书籍，偶尔谈及他的律师和法官生涯，听得出，他对于现在的境遇有很多的不甘和无奈。
手机里有他的微信，但我从未给他发过消息，刚刚发现，他的最后一次朋友圈信息停留在今年的8月30日。 我有些后悔，那么多次，当他还在的时候，应该更多地跟他说起主耶稣，这样他临终时不会有不安和害怕，不会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应该更多地和他讨论神的话题，让他这个飘忽的无神论者能够开始思考一下有神的证据，以至于在世之时能够有所盼望；应该多带一些初信栽培的小册子，那上面有很多深入浅出的道理，促使人们去思考神的存在······
有太多的事情我还没来得及去做，总以为还有很多时间，总以为无论我什么时候去，他依然会在房间里，边做着透析、边和我微笑打招呼，或是和我侃侃而谈那些新书······但是，上帝并没有为我们预备那么多时间。他曾听见过福音，但是没有听明白，而我却没有抓住一切的机会，把当讲的讲给他听。
《圣经》里主耶稣说：“有耳可听的，就应当听”，“但你们的眼睛是有福的，因为看见了；你们的耳朵也是有福的，因为听见了。” 愿主赐我智慧，让我永远也不要再错失当讲的宝贵信息，让生命流逝，灵魂却孤苦无依。
生命中总有一些人，让我们初识便觉得亲近，他就是若干和我有“眼缘”的人中的一位，也许换做别的老人，我不会有这样的忧虑和眼泪。或许上帝为我预备的他，因着“眼缘”，让我升起格外的心疼，也让我真正懂得传福音的意义。
我打开微信，键入以下的内容：
（图片来源网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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