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质期最长的是什么? 如有候选,斗胆提名国产剧。 国剧不差,国剧牛逼。 这话说出来,估计要惹人发笑。 但。 如果,把主语换成“国产老剧”呢? 别不信。 今天咱就聊国产老剧,不拘泥于类型,不限制于内容。 回望,对视。 你将发现,不管过去多久,老剧不老。 >>>>两性尽可言 百无禁忌,口无遮拦。 国产老剧多少带点“狂”。 比如《暖春》,拍得感人,看得催泪。 剧里却有段,香草妈侃了香草爹一句,蹦出来仨字: 嚯,这是可以说的吗 再如《武则天》,1995版。 讲的是权力、情欲、心计。 武媚娘入感业寺,被尼姑觊觎,尼姑语言赤裸,动作大胆。 她告诉武媚娘,男人靠不住,青灯古佛,不如你我好作伴。 2000年,《大明宫词》。 早就写过,合欢那一跪。 男仆爱上皇子,跪叩的是皇权,臣服的是自己。 爱是合谋是忤逆,是我既出此言,便不惧天理。 嗯,央视首播,也是勇。 蝼蚁托千斤,两性尽可言。 摇摆、反击、打压、共存,透视女性与男性间的攻伐。 《情深深雨濛濛》,陆振华被九姨太雪琴气成土拨鼠。 雪琴控诉: “你有多少小老婆,我为什么要为你守身如玉,我又不需要贞节牌坊......” 你既然玩女人,那我就找男人。 不用道德拷问苛求自己,快活! 但。 女性最困顿的地方,在于对男权的反抗,是对男权的模仿。 所谓大女主,常是女肖男。 怎么办? 辩。 1992年,《编辑部的故事》,某集讲“妻管严”。 李冬宝和余德利俩男人说妇女能顶半边天,总不能把另半边天也抢了吧。 话里话外:平权可不是特权哦。 戈玲说,这事儿上我保持中立。 牛大姐“哟”一声,臊戈玲一脸: 瞧,今天舆论场上的话术,都是老剧讲剩的。 两性话题,烫手,要么鸡贼圆滑,要么谄媚逢迎,犀利者得有被骂的觉悟。 2004年,《中国式离婚》,遭到社会道德批判。 陈道明和蒋雯丽演夫妻,最窒息的婚姻莫过于此。 妻子逼丈夫飞黄腾达,丈夫飞黄腾达又怕他偷吃。 人一有罅隙,便成深渊。 跟踪、控制、设套,过着过着人的心理就变态了...... 你丢了我,我也丢了自个儿。 婚姻被血淋淋提溜到观众跟前。 看完就没了那种世俗的欲望。 被喷三观不正也好、被质疑厌女也罢,编剧王海鸰说她的创作初衷不过四个字: 一吐而快。 这几年,我愈发明白这四个字意义重大,它代表个人的创作意志与能言的自由。 巨浪中,书写是一块浮木。 >>>> 巨浪可浮游 什么是书写? 《我爱我家》有一集,圆圆写作文。 她写父母总爱吵架,得分并不高。 爷爷说她没分清主旋律和阴暗面。 她另写一篇,开篇是夸爷爷从不唠叨,父母从不吵架,叔叔从不游手好闲......语气肯定确定以及一定。 当事人听着别扭。 阴阳怪气是不是? 接着往下念。 具体到个人,我家里有全世界最好的爷爷,关心世界风云,胸怀宽广;全世界最好的爸爸,任劳任怨,为国贡献;全世界最好的妈妈,兼顾家庭与事业,无微不至...... 每个人都点头: 很生动,很贴切,很正确,很感动。 这叫叙述与创作自觉的培养。 如今这样的“阴阳怪气”怕是看不到了。 2008年,《天道》是书写的叛逆者。 “那种企图说些什么的狂妄野心”,有人如此评价道。 它是如此怪诞离奇的存在。 依托于商战,讲杀富济贫,讲道玄佛法,讲民族文化。 王志文演男主,一个冷眼观世的修行者。 他否定传统: “还债报恩,让每个人直不起腰。” 他怀疑道德: “一个民族最强调道德的时候,正是这个民族道德最沦丧的时候。” 他认为文化属性塑造个体与民族命运。 强势文化是遵循事物规律,弱势文化则依赖强者的道德破格获取。 我反复咂摸,而知其味。 知无不言,言则必有物。 有些台词,现在看来,简直直白到令人心惊胆战。 不屑于正确,不求于追捧。 这是老剧的清高,老剧的骨气。 老剧中的叛逆者很多。 以《外乡人》《生存之民工》《山城棒棒军》为代表的“职场”剧,以《中国刑侦1号案》《征服》《命案十三宗》为代表的黑色犯罪剧......评分皆在9以上。 那种表达欲的喷发,那种对现实的体察。 那种直愣愣的勇气,那种赤条条的叙述。 令人叹服。 甚至姜文主演了一部剧,名为《北京人在纽约》。 近乎咬牙切齿地迎上了异国他乡的耳光。 放在今天,都算得上敏感。 好的剧,书写一种时代心态。 侧面是狂躁的。 正面是温顺的。 >>>>人生多怅惘 一些平和无害的剧,亦有千钧之力。 书写的是小确幸、小幽默、小伤感。 《武林外传》里,郭芙蓉说她要的很简单: 一日三餐,轻食低卡,奶茶火锅,薯片零食,穿有普拉达,化妆要有辣妹儿。 温饱下,有余力且心甘情愿地落入消费主义的陷阱。 有地儿赚,有地儿花。 足矣。 却难。 堂堂盗圣,通天的本事,闯过皇宫,去过御膳房偷过粥。 心愿却如你我: “只要给够加班费,当牛做马无所谓”,这是老白的原话。 “我出来打工,我不惦记钱我惦记什么?” 就是就是! 吕轻侯三岁识千字,五岁背唐诗,七岁熟读四书五经,八岁时精通诗词歌赋。 二十五岁? 穷得连饭都吃不饱。 一样一样。 佟湘玉万里出嫁成寡妇,郭芙蓉远征江湖当杂役,白展堂心惊胆战,吕轻侯空有学识,李大嘴痴心不得“惠兰惠兰惠兰......” 《武林外传》有种闲庭信步式地调侃。 调侃狗遭世界乌烟瘴气世事不如人愿。 《武林外传》也有一点即化地伤感。 佳节久从愁里过,壮心偶傍醉中来。 “就让我做一个堂堂正正的废物吧。” 活着到底有劲没劲? 张大民说: “我觉得活着挺来劲的啊,甭说别的,光这一天三顿饭就特别来劲,早上弄碗小米粥,来俩油饼,切点细咸菜丝儿,中午来碗炸酱面,拍几瓣蒜搁里头一拌,再弄点醋... ...” 出自《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 张大民12岁,父亲被爆炸的锅炉烫死,底下是年幼的弟弟妹妹。 等熬到个个成人,母亲得了老年痴呆,小妹得了白血病,没了,小妹夫因公殉职,没了,大妹两口子天天互殴,弟弟性格懦弱...... 一大家子挤十几平房子。 两对夫妻睡上下铺,办事都得悠着点。 张大民媳妇儿怀了,为了生孩子,违规扩建一间屋。 有棵树不能砍,便穿屋而长,劈开双人床。 好家伙,还能磨裆,真的给整乐了。 孩子生下来,取名叫张树。 一种苦涩的幽默...... 我想起今年五四青年节,莫言写给年轻朋友的一封信,叫《不被大风吹倒》。 是个隐喻。 信里写道:
2000年,《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播出,收视率攀至70%。 是新千年伊始,一种集体情绪共鸣。 放在今天,这样的收视率已不可能。 我们拥有更多剧,拥有更多信息源,与生活叠加出更分裂的异见。 感动与愤怒间有隔音壁。 共情成为太难发生的事。 我仍能记起,暑假要上辅导班,下午快上课了,我窝沙发上边看《武林外传》,边掐着表准备冲刺。 《武林外传》第八十集,字幕写“前八十回,完”。 但没有等来后八十回。 最后一集,凌腾云问他们怎么认识的。 佟湘玉说:“那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从哪儿开始讲起呢......” 大家咧着嘴笑,眼里都是泪,说“再见再见”。 镜头最后定格在那块牌匾——同福客栈。 片头曲的词是: “嘿,兄弟,我们好久不见,你在哪里;嘿,朋友,如果真的是你,请打招呼.......” 过尽千帆皆不是,你我曾是有缘人。 我们身体的某一部分,是由看过的老剧塑造组成。 写出《我爱我家》的编剧粱左,痴迷《红楼梦》。 某集,小晴表妹说: “虽然今天我们是初次见面,但好像很早就认识了,好像故友重逢的样子诶”。 如贾宝玉初见林黛玉: “这个妹妹,我见过。” 翻出老剧,再讲老剧。 每一次,像久别重逢。 你啊,我见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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