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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良才:儿时记忆,“打鼓泅”的故事

 阿年282 2022-05-24 发布于河南

千羡万羡西江水,曾向竟陵城下来。

夏良才,1958年生,1975年7月高中毕业,随后到湖北省天门县蒋场公社饶场大队第二生产队插队,1977年考入华中工学院社会科学部,毕业后留校任教。1989年应聘到珠海特区,先后从事纺织工业企业经营管理、房地产开发和建筑工程材料配送工作,现任教于广东科学技术职业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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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记忆,“打鼓泅”的故事

  “打鼓泅”一词,是我的家乡,对游泳一种泳姿的称谓。

  这是一种形象的比喻。初学者往往呈如下姿势:由同伴抓住两只手,身子平展,脚击打水面。熟悉水性后,便可单独在浅水学习,试着双手往前刨,双脚舞动,敲打水面,致水花四溅。因其状如击鼓,故曰“打鼓泅”。

  彭市河是一个有三条横街两条竖街的小镇。南边是长江的第一大支流汉江,发源于秦岭,流经陕西、湖北两省。在湖北境内襄阳至武汉这一段,称作襄河。北边有一条小河。在公路街和居民点之间,河面忽然宽了起来,我们叫它“坑”。

  大人们淘米洗菜洗衣服,农民们耕作灌溉,全用“坑”里的水。它也是镇上伢子们的天然游泳池。

  上个世纪60年代中期,二条街上街的人丁,尤其兴旺,“七八九,嫌死狗。”这般年纪的伢子,起码有二十个。

  一到暑假,伢子们就像一群圈久了的马驹,蹬开蹄子尽情撒欢。滚铁环、踩高跷、跳房子、斗“眼钱”、打群架、打玻璃車(ju),不宜乐乎。

  通常在下午三四点,太阳开始西斜,知了在树上叫过不停。伢子们照例来到三条街后面的土坡上,脱下背心裤衩,捡一块砖压上。在布满黄泥巴的河坡上,一个个“打条挂”(裸体)的伢子,神像一条条泥鳅,迅速滑溜到“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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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过大堤抵达襄河

 “坑”边水浅。不会水的小伢,用脚试试水的深浅,一步一步往外挪。挪到差不多水漫胸口的位置,站稳。然后深吸一口气,憋住,眼睛闭上,手往前刨,脚悬起来,猛击水面,三几下便扑腾到岸边。扑腾到岸后,再张嘴吸气。
会水的大伢,脚用力一蹬,轻展猿臂,游向深处。一会儿“甩刁子”(自由泳),一会儿“弓没头”(潜泳),一会儿“蹬摇窝“(仰泳)。“甩刁子”似猿展长臂,潇洒自在;“弓没头”如才鱼入水,不见踪迹;“蹬摇窝“则仰面躺于水面,悠然自得。
“坑”虽不深,却能漫过伢子们的头顶。稍有不慎,便有遭灭顶之灾的危险。我就经历过一次危险:

某次,我和同伴照例下水。我的水平大概可以扑腾5米,就试着往河中间探步。哪知“坑”底有坑,我双脚一滑,落到坑里。我只觉得眼前一片膜糊,鼻孔和口腔迅速进水,气喘不上来。
危机当中,感觉一只手抓住我的臂膀,我被拖上岸。一看,是元元。元元大我3岁,是三叔的同班同学。
事后,母亲领着我,带了一点小礼物,去到加工厂对面元元家,谢谢他的救命之恩。

还有一次,是小我一岁、隔壁浑名“盘胯子”的刘家老三。他所遭遇的险情,似乎更为严重。他跌入深坑稍久,水喝多了,肚皮鼓涨,待大人救起时,已陷昏迷之中。幸亏一位有经验的大人,将他拦腰抱住,肚子贴住右膝,然后轻抖右腿。只见他“哇、哇”向外吐出大量水。大人再掐他人中,他才苏醒过来。

水乡的伢,遭遇水险,不仅不会令他们畏惧不前,反而增强了他们学会游泳的愿望与斗志。很快,我们这一批伢子,迅速成为水中蛟龙和浪里白条。
小河转了一道弯,向公路街后边流去,在公路街的尽头分岔。主流顺着公路往横林口方向流去;左边分出一条支流,从彭市公社社址旁流过,往周湾方向流去。公路上建了一座桥,两边河水较深,水质比“坑”那边干净许多,水面较宽。

不知是谁,发现了这一处地方,伢子便转移战场,驰骋新的水面。我们将桥头当作跳台。先是跳“冰棍”,直上直下,体验跳进水里的惊险刺激。感觉不过瘾,再练鱼跃。助跑几步,将双手伸直,双脚跃起,头朝下,一个猛子扎进水中。好远才露出头来。再伸出小手,抹掉满脸水珠,露出得意的笑容。
在小河里,伢子们从“打鼓泅”开始,学会了各种泳姿。蛙泳,练就了我们游长距离水面所需要的耐力;“甩刁子”,练就了我们快速冲刺所需要的速度。大家相约,向襄河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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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永远流淌着襄河水

襄河,是江汉儿女的母亲河!我们在它岸边出生,在它岸边成长,每日里喝着它的水,吃着它的鱼,天然对它有一种亲切感。
我们在河边行走,探索河坡上旧街市的遗址,搜寻浪花亲吻过的每一寸沙滩,时不时有所收获:有时,会捡到一枚刻有乾隆、同治或光绪字样的“眼钱”(铜钱);有时,会捡到一个银簪子或银箍子。我们如获至宝,欢喜不已。用“眼钱”和鸡毛做成毽子,用银簪子银箍子换钱。

来到轮船码头,已是一身汗水,衣裤湿透,人有些疲乏。我们稍事休息,用河水洗洗脸,顺便喝几口水。
待汗收干了,便下水玩耍一会儿,随手将汗衫短裤脱下来,搓洗干净,晾晒在固定趸船的缆绳上。

远处,一艘“东方红”轮船从岳口驶来,先是绕了一个大圈,将船头调向逆水方向,然后稳稳地靠拢趸船。平静的水面,顿时涌动起一股股波浪。
我们迎着波浪,向河中游去。小小身子,随着波浪上下起伏,像一只只浮在水面的江鸥,轻盈、飘逸。

大伢告诉过我们:“千万不要往趸船与轮船之间的位置游,会把人吸进去的。”“要远离漩涡。”我们牢记在心。
等轮船开走后,我们紧跟大伢们的身影,用力“甩刁子”,冲破急流,绕开趸船后,顺流而下,择一处沙滩上岸。

回到趸船位置,衣裤已晒干,头发也已吹干。我们穿好衣裤,感觉肚子有些饿,便打道回府。
经过一个夏天的苦练,第二年,我们便可结队横渡汉江,游到河对岸沔阳县地界,再坐木船回来。

我12岁时,随家迁居岳口。16岁时,我到黑流饶场做知青。19岁时,到武汉念书。我的生命轨迹,都是沿着襄河上下奔流。
襄河啊!它哺育了我,锻炼了我,助我成长。直到31岁,我才离开它。人虽离开,心里却永远流淌着襄河水,留存着对故乡挥之不去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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