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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七 裂变 1 昼短夜长，粉榨完粉条天已经黑了。杨大妈吃了一碗浆水粉条回家，做饭去了。秀秀炒了一锅白菜粉条，一人一碗端到客房，公公婆婆围着炕桌吃，华丽坐在炕沿上，秀秀碗里放了一个小蒸馍，爬在方桌上吃。 最早搭在架子上的粉条冻硬了，结着冰。饭快吃完时，女婿没皮没脸进来，蹲在秀秀对面的靠背椅上，低着头不说话。 “你还知道回家，啊？”担水，倒草，饮牛的活儿，往门外倒雪这些活儿，今天全都是公公一人干的。他阴着脸，气哼哼数落华建。 秀秀挺着大肚子到厨房，给女婿盛了一碗粉条，上面放了个蒸馍，搭了双筷子端过来。“通”一声戳在女婿面前。 “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这么个德行，我看你怎么当爸爸去？”婆婆拿半个蒸馍擦着油碗，没好气地说。 女婿不啃不喘，拿起筷子，狠狠抛了一口白菜粉条，咬了一口蒸馍，嘴两边马上憋出两个“鸡蛋”，像大松鼠藏食一样，圆鼓鼓鼓起来。随着嚼动，俩大“鸡蛋”活灵活现地运动着，像要把窝囊气通通咬碎。 “哥，你好意思吃啊？”华丽跳下炕头，偏着脑袋打趣。 两个大“鸡蛋”停止了运动，华建只感觉这个家里，没有一个人爱他，理解他。从端午回到家，家里所有的重体力活都是他一个人干，好不容易熬到冬腊月，你们当老师学生的放了寒假，不就榨了一天粉条吗？和毒日头低下割麦拉麦能比吗？昨晚遭了那么大惊吓，心神不宁，找杨剑说说话都不行吗？ 大“鸡蛋”停止着，停止着。粘满蒸馍的嘴唇嗫嚅了一下，千言万语无从说起…… “哥，开玩笑呢！”看见华建憋了气，华丽马上转变语气，“我的好哥哥呢，快吃吧。” 这个八面玲珑的小丫头，转过来转过去，凭着一张嘴，占尽父母的爱，把个当哥哥的晾在一边，一年四季，苦死苦活，得不到她十万分之一的爱。 华建忽然觉得，只有欢欢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她偷着她公公，背着她儿子，给他炒鸡蛋，烙葱花饼，搂着他的脖子心肝宝贝叫，抱着他的熊腰亲哥亲弟喊。 啪一声，筷子拍在方桌上，女婿像一头犟驴，鼻孔里吹着粗气，憋着两个大“鸡蛋”，两步跨到门槛，揭起门帘出了门，门帘像注入了他的怒气，硬噌噌卷起来，莫名其妙落下来，隔断八道惊讶的目光。 “坏怂，成什么样子了！”公公啪啪地拍打着桌子，这要是他的学生，他非得揪住他的耳朵打烂他的手不可。“都是你惯的。”公公的怒气没处发，把矛头指向婆婆。 “狗屙的全往我身上推！”婆婆从炕上溜下来，笈着棉鞋，“你一个当老师的没教育好儿子，反道怪起我？”端起空碗往厨房走。 华丽吓得不敢啃声，滴溜着眼睛，端起辣椒油，蒸馍盘子往厨房送。 秀秀拿麻布擦了炕桌，撩起桌裙立在下面，端起自己的碗，到厨房帮婆婆洗锅。
一家人各自生着各自的气，又生着这个那个的气，早早关门睡觉了。 蓝布料上面的白蝴蝶此刻变成了一只只白色幽灵，飘飘忽忽在秀秀的泪眼中晃动着，这成双成对的白蝴蝶，它们双飞双栖，恩恩爱爱，全部是梁山伯和祝英台的化身吗？为什么生而为人呢？是前世造了什么孽？前世积了怎样的德，才能化成着美丽蝴蝶在花丛中飞舞呢？ 秀秀用手背擦着眼泪，沿着粉线铰下去，提醒自己别把泪珠掉到人家的新布料上，别把人家齐整的布料剪坏了。 这是一件丝布罩衣，裁剪完，锁完边，秀秀就抱到缝纫机上，踏踏踏缝起来。 华建一个人在麦场上转了很久，估摸着欢欢的公公睡着了，便躲过打雪仗的孩子，捏了个大雪球，双手使劲地挤压，弄得又硬又圆，站在欢欢家院墙外面，飞过去打在欢欢睡的西房瓦片上，咔嚓一声。盘腿坐在炕上纳鞋底等儿子回家的欢欢手一抖，锥子戳到食指指肚上。这到底是孩子们打的？还是华建打的？拉长耳朵听听，并没有孩子们的笑声啊。之前约好石子打瓦片，可最近快一个多月，华建好像故意躲着她，没来过啊！ 咔嚓，又一片瓦响了，欢欢把锥子扎在鞋底上，溜下炕穿上棉鞋，轻手轻脚开了门，果然是华建。她又惊又怕又喜，华建已经闪身进了门，前面走了。欢欢把门闩好，站在客房檐下，屏住呼吸仔细听，公公和老猫一唱一合，那呼噜打得正和谐呢！ 进了西房门，华建一把将欢欢揽进怀里，发疯般吻起来，仿佛要把受到的惊吓，受到的委屈全部注进欢欢的身体里，让欢欢把它们消灭掉，融化掉。 欢欢早已酥软下去，她像久旱的禾苗接受甘霖一样，在雨点般的狂吻中接受着纷落的爱。她的胳膊变成包谷的宽叶片，她的头发抽出了彩色谷穗，她的牙齿一颗颗，全部变成包谷颗粒，她的舌头吐着芳香，在华建嘴巴里贪婪吮吸。
干柴烈火正在燃烧，门嘭嘭响了。欢欢从华建怀时挣脱出来，着急地问：“我儿子回来了，怎么办？” “让跟他爷睡去？”华建俯下身子寻找欢欢的嘴巴。 “这一个月，他都跟我睡的。”欢欢在地上打着转。 门嘭嘭嘭响得不耐烦了。“妈，开门啊！” “给他一块钱，就说他爷今晚要他陪。”华建家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块磨得毛毛的纸币，塞给欢欢，“我先躲在衣柜背后。” 欢欢开了门，把一块钱塞进儿子手中，说：“你爷睡前给了我一块钱，他说他昨晚梦见你奶奶了，心里难过，让你陪他睡一晚。” 儿子虽然不情愿，但舍不得那一块钱，犹豫了一会儿，“我拿上我的枪”，说着跑进西房，在炕上翻找中午时玩过的木头手枪。 华建像只被大狗唬在墙角的小猫，缩在衣柜后，大气不敢出。 好不容易找到木枪，走了。小猫跳出来，转身变成猛虎，把欢欢抱到炕上，杨剑的忠告早已抛到九霄云外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管他呢。他妈的，活多少岁是个够。全不顾他上有老下有快要临盆的胎儿。 （待续）（故事情节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2017.2.23 （图片来自网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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