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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的亲人

 寸池 2022-05-28 发布于甘肃
​如果说阳间是这边,那么阴间就是那边了。
去娘家上坟,忽然发现那边认识的亲人越来越多了,八个坟茔,竟有一半坟墓里的人是我认识的,这真让我大吃一惊。
小时候上坟多么欢快啊,因为那边都是不认识的人。不认识就没有牵挂,没有思念。一群孩子在那长满荒草的大坟茔里蹦跳着,把裁成一寸宽半尺长的长钱压在土块下面,心里惦记的就是献饭和献饼。
那边多一个认识的人,就多了一份悲伤,更何况是六个。这六位长辈被清明的风一吹,好像吹去了蒙在他们脸上的黄土,音容笑貌赫然就在眼前。
二爷依旧穿着破棉衣,铁锨挑着个破粪笼,跟着一群羊消磨时光;消磨时光的还有我,我挎着个篮子,边放羊边刮柴。那时候天光很漫长,一天如同一个世纪,要是瞅着一群羊而不干点别的,那懒得要死的日头就在高天上一动不动,能把人急死。
真搞不明白,那么漫长的日子忽然就让二爷给走完了。这边活了近一个世纪,那边他居然也躺了三年了。
那时候,我以为二爷也以为时光很慢;现在才知道,中间隔着半个世纪,二爷的时光和我的时光是不一样的。人到中老年,一天天一年年一忽一闪就没了。
那时候二爷忙着拾粪我忙着刮草刮柴,埂上埂下隔着一群羊,羊啃食青草或者枯草的声音阻断了我们谈话的声音,以致于现在回想起来,只有羊啃草的声音,没有二爷的声音。二爷就给我影响最深的声音,就是他弥留之际,在看不见人的情况下,凭着声音判断出我的问候,轻轻喊出我的乳名。
二爷真吝啬,他把一肚子的故事紧紧揣在怀里,不肯给我吐露一字半句。他似乎知道今夜有个孙女试图泄露他的隐私,他在那边笑——这个不怀好意的孙女。
我很后悔,当初没把二爷的故事一个一个挖出来。



202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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