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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你怀了何种悲哀情绪,只要去看看林风眠

 zjshzq 2022-06-01 发布于浙江

展览:清寂鹜影——林风眠艺术精品展

时间:2017年1月20日 至 3月5日

地点:北京画院美术馆

“美像一杯清水,当被骄阳晒得异常急躁的时候,他第一会使人马上收到清醒凉爽的快感!

美像一杯醇酒,当人在日间工作累得异常惫乏的时候,他第一会使人马上收到苏醒恬静的效力!

美像人间一个最深情的淑女,当来人无论怀了何种悲哀的情绪时,她第一会使人得到他所愿得的那种温情和安慰,而且毫不费力。”

—— 林风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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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风眠像 

新春佳节,北京画院美术馆,因为林风眠老爷子“清寂鹜影”特展,这个年过得很美。

在二十世纪国画大师辈出的年代,挑选一个心中最爱是极难的。由于成长环境的缘故,几乎是看着齐白石老爷子的画长大。因此抛开喜爱与敬仰之外,心中总还有一份亲切的情结;大爱傅抱石在金刚坡时期豪迈洒脱的山水和仙气儿十足的诗意人物;也每每被可染先生笔下气势恢弘,“以拙胜巧”的浓厚“李家山水”以及旅欧的那批灵动鲜活的水墨写生所感动不已。然而,林风眠的画,始终在我心中留有特殊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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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风眠 《江南》 1961年 纸本设色  65x65cm  上海美术家协会藏

爱上林风眠的画,真的不需要理由。

很难想象老爷子一生所经历的坎坷,还能创作出如此恬静淡雅的画作,这需要多么强大的内心和对自己艺术执着的坚持?

即便是按照现在的标准:留法海归,娶了法国老婆,还在26岁的年纪就成为了20世纪全世界最年轻的高等艺术学府校长,意气风发应该说是林风眠而立之年最贴切的写照。

看着老爷子留法时的黑白照片,如果用一个词形容,那就是“范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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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风眠像(约1926年)

展览中的第一幅作品便是林风眠于1931年赠予白石老人的《群鸡》。二人惺惺相惜的忘年交也通过这幅今年应景的画作得以印证。个人最佩服林风眠老爷子的一点,就是顶着校内学院派“齐白石从正门进来我们从后门出去”的抗议声,敢于力排众议,摒弃偏见,邀请被视为“民间画师”的齐白石出山在校讲学。如此魄力和胆识,外加数次亲自登门盛邀的坚持,连再三推辞的白石老人都为之感动。才华,眼光和气度,在林风眠不足而立之年时就已展露无疑。这“范儿”,绝非靠装束打扮出来的,而是个人修养、经历和眼界积累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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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风眠 《春风》 1960年 纸本设色 67x67cm  上海美术家协会藏

或许是早年太过顺遂的大都要遭遇波折与考验,林风眠的人生轨迹,与伦勃朗和贝尔尼尼颇有相似之处:都在而立之年一飞冲天,却因不同的原因在中年遭遇事业危机——伦勃朗是因自我画风转变受众市场接受不了;贝尔尼尼是判断失误导致项目遭遇滑铁卢;而生性与世无争的林风眠则是因社会大潮饱受牢狱之灾,历经磨难。

“一个画家在研究学习的时候,应当严格,在创作的时候,应当自由,自己要画什么就画什么,天不怕地不怕自己的画,这样就能创造自己的东西、和时代结合的一种东西,我觉得将来我们中国的绘画应向这方面发展。”这是林风眠的坚持,却也是他的无奈和悲哀。有些绘画大师的才情,并不适合“命题作文”。一旦思维被禁锢,脑海中迸发的创意也会在受到束缚时缺乏其令人眼前一亮的灵感。比如傅抱石,又如林风眠。在北京画院美术馆的“清寂鹜影”林风眠特展中,难得一见的《捕鱼》、《读书声》让我了解到,原来林风眠也应景地对当时的社会形态进行过写实创作。他努力去尝试了,只不过,他的努力未能让他摆脱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院校解聘的厄运,也未能让他那2000余幅心血之作避免被马桶冲走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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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风眠 《芦花鸡》纸本设色  70x70 cm  上海美术家协会藏 

说到自毁画作,林风眠并不是第一人。波提切利就因信奉坚持禁欲主义的萨伏纳洛拉神父,将自己的大批画作义无反顾地付之一炬;伦勃朗著名的《巴达维亚人克劳迪奥斯·西菲利斯的密谋》便因被创作不合市政府委约人的胃口而退货,进而被他亲手裁掉,如今的残存部分仅剩原作的1/6。然而,他们显然还都不如林风眠的境遇悲惨。波提切利因为信仰而毁,很大程度属于自愿;伦勃朗的“自裁画作”以不被理解的忿恨居多,绝非自我否定。林风眠则不然。难以想象,身为一个画家,连家中亲手焚画之后的黑烟都怕被人发现,进而不得已将自己呕心沥血的创作浸入浴缸,用木棍搅成纸浆后再用马桶冲走,如此过程是怎样一种撕心裂肺?

“只要人在,画还会有”。面对磨难,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林风眠很清醒。他从未想过自杀,问心无愧的他选择理直气壮地活着。每个人对痛苦的承受能力是不同的,在林风眠身上,身为“海归”的他始终坚信自己的艺术追求和价值观,从未因社会型态的扭曲而质疑自身。面对迫害,他选择沉默的坚持,这是属于林风眠的风骨。“艺术家之所以与普通人不同的地方,一方面自然因为他在表现技术上有专门的修养,一方面尤其因为他有一颗艺术家的心,这心是:同情心比平常人来的特别热烈与深刻,意志力比平常人来的更果敢与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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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风眠《读书声》50年代 77x92 上海中国画院藏

“每个时代都有其很好的时代感的创造,我们要保存我们固有的、很好的东西,吸收外面的东西。”林风眠毫无疑问在画中兑现了自己的话。风景题材作品《江南》、《郊外》中如文艺复兴巨匠达·芬奇与拉斐尔般的蓝色远景透视;静物画《三只梨》、《金鱼》、《浓艳》、《菖兰》、《花卉》中那不输马蒂斯的色彩;《农村小景》,《秋柳》中塞尚般浓郁厚重的色块堆砌;《吹笛仕女》、《思念》等人物画中所勾勒的线条则好似莫迪利阿尼般干练洒脱,连最具代表性的仕女“开脸儿”都和莫迪笔下的女子肖像神似;他还将西画中光线的明暗运用加入到了《鹜群》、《双鹜》等作品中……林风眠将西画大师中最精髓的部分融会贯通,却没有丢掉中国传统绘画的魂。风景画中平远法与焦点透视的结合运用;《鹜群》、《山乡》中墨色的浓淡和晕染变化;《秋鹭》中区区几笔勾勒出的动态感十足的灵动轮廓线……时至今日,若论中西方绘画的结合,没人比林风眠做得更加完美无暇。只因他并未偏颇地抛弃或批判某一种绘画方式,而是集诸家所长选取最恰如其分的表达方式以为己用。爱听德彪西音乐的他同样热爱中国戏曲,二者并不矛盾,而两种音乐风格也均能在他的风景画和仕女画中一瞥端倪。其“中西合璧”的核心,不是带有私心刻意地为了融合而融合,而是以“美”而融合。这才是林风眠的伟大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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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风眠 《菖兰》1961年 纸本水墨 66x69上海美术家协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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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风眠《三只梨》50年代68x68CM 上海中国画院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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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风眠《鲜花》1975年 44x34CM  上海中国画院藏

我心中始终有个遗憾,错过了投资收藏林风眠的最佳“捡漏”时机。不过,即便今日林老爷子的画价已经相当高昂,我始终认为,将来无论是他的市场价值,艺术价值还是在艺术史上的定位,都将会远超今日。波提切利沉寂了近500年,卡拉瓦乔默默无闻了4个世纪,连生前卖不出画的梵·高如今都是国际各大拍卖行破纪录的常客。属于林风眠的“黄金时代”,还远未到来。

已看过很多林老爷子的真迹,最心水的一张既不是那些娇艳欲滴的静物瓶花,也不是那些秀外慧中的恬淡仕女,它甚至并未收藏在国内,唯一得见的一面还是在捷克布拉格国立美术馆的库房中。绝妙的平远法构图,纯色水墨的芦苇丛中,一束聚光灯般的西画光线投射在画面正中一只孤独的鱼鹰身上。林风眠通过浓厚的墨色渲染出暴风雨即将来临的氛围,在风中摇摆的芦苇荡与鱼鹰疾速飞行中的速度感相得益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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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风眠《秋鹭》1975年 49x69.5CM  上海中国画院藏

越了解林风眠的坎坷经历,就越会发现,其实他画中那只孤寂的鱼鹰,便是他自己 ----孤芳自赏,美得那么高贵、脱俗、有风骨。

文/王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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