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情紫云(2021.第31期,总第258期) 韦天罡 恨 无 灵 药 救 先 生 那年我在县城念高中,先生的家就在学校大门口对面,隔着一条街的距离,与先生相识完全因为文学的缘故,或者说是因为文字更为贴切。学生时代就喜欢阅读的我偶尔写一些同年纪的人看起来十分优美至今看起来却显得十分稚嫩的文字,适逢学校的“山魂文学社”更名,新的文学社取名为“紫韵文学社”,就如改朝换代一般新的文学社组建第一件事就是在各年级各班招兵买马壮大实力,作文在周考月考期末考中常拿满分的我自然成为科任老师推选加入的对象。那年我刚进高一,青葱岁月里一个偏向文科的懵懂少年就在这种机缘巧合之下与“文学”结缘,与“文字”结缘,先生是文学社的指导老师,自然也就与先生结缘。 先生好酒、抽烟,却从未喝酒误事,教学之余好读书,从古代到现当代,从国外到国内,凡是与文学沾上边的书籍先生都感兴趣且阅读量惊人。先生爱惜人才,时常鼓励门下弟子多读书,在他诸多寒门弟子中我是最不成器却又深得先生眷顾的一个。高二那年,一头短发、身材消瘦又品学兼优的施姓师姐因临近高考而辞去文学社社长职务,先生鼓励我让我扛起“紫韵文学社”的大旗。先生说,一个没有文化涵养和文化气息的校园不能称之为校园,校园的本质不是教学生成才,而是帮助学生树立高尚的思想、培养良好的品质,使其具有丰富的学识、开阔的视野和睿智的思维,然而这些,都离不开文学和文化的滋养。在先生的同行都在抓教学成绩的时候,先生一门心思抓文学社的工作,带着我和文洢等几位爱好文学、爱好阅读的弟子拿着每年学校拨给的几百元“出版经费”举步维艰却又乐此不疲地追逐文学梦想,虽然经费少得可怜,《紫韵》校刊在先生的精心指导下却没有耽误过每年两次的出版期。说是出版,不过是我们把各班爱好写作的学生的习作交给打印店排版印刷之后,把文章结尾部分有空白的页面分发到各班,爱好美术的同学画出插图,然后再收回由编辑部的几个骨干成员用胶水粘上封面,晾干之后再送到西门印刷厂压平、切边,一本本校刊就是这样出来的。尽管条件简陋,过程历尽艰辛,但每当我们把一本本崭新的校刊成品分发到各班的时候,大家争相抢阅的情景不输当年“洛阳纸贵”的画面。 先生常常在周末自费请我们吃饭,县城老街小巷之中是重庆豆花饭聚集之地,一锅新鲜的豆花,几片五花肉,放在油辣椒调制的红汤中稍微煮一下,再撒点葱花,绿色与红色点缀的白色豆花便是一锅香飘四溢的美味佳肴。在我们埋头吃得不亦乐乎的情境中,先生总会自己倒上一碗本地农家酿制的糯米酒,一边品酒,一边微笑地看着我们,时不时提醒大家“搞慢点、搞慢点,吃完还有”。那时的我们在先生充满慈爱的目光中就像他自己的一群孩子,这种亦师亦父的感情陪伴着我们走过三年孤寂枯燥而又无限美好的高中生活,直到我们都考上大学、都参加工作,都分散在天涯各地、分散在各行各业。如今,随着经济的发展,当年便宜实惠又好吃的豆花饭已在这座小城消声匿迹,逐渐淡出人们的记忆,但先生慈父般的微笑却不知不觉烙进了当年那一群懵懂少年的内心深处,在光阴的交错中生长成一道长长的齿痕,伴随一生。 先生常在酒后谈及他年轻时候的逸事,他是当年县级国营电影院还在营业的时候少有的专写影评的几个才子之一,先生文笔清新,因其名中有“鸿”字,便以“江边鸟”为笔名,因居住松林坡下,便自称“松下客”。一次,先生酒后考教我们,以“鸿是江边鸟”为上联,让我们开动脑筋,试着对对下联,我随口答了句“蚕为天下虫”,先生高兴得呷了一口酒,夸我才思敏捷。 先生好酒是出了名的,他刚加工作的时候,兴龙老师在距离县城比较偏远的苗族聚居的四大寨乡一所更为偏远的村级小学执教。一个没有俗事缠身的周末,他带上一壶自家酿的酒到四大寨去看望兴龙老师,两个人从中午喝到晚上,已经接近酩酊大醉之际,锅中无菜,兴龙老师起身去农户家卖了一只大公鸡,两个爱酒之人在醉眼朦胧中把鸡杀了,接着喝酒,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才发现锅中的油汤里还浮着一层鸡毛,想来是头一天的鸡毛没拔净,也不知道他们当时是怎样吃下那只鸡的。 剩有贤名传故里,恨无灵药救先生。先生走了,在饱受病痛的折磨后与世长辞。从此,在这争名逐利、熙熙攘攘的尘世间又少了一位慈父般的先生! 2021年1月26日凌晨 紫云梅花书院旁 主办:紫云自治县作家协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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