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俊红专栏：家在梦里

作者

文/李俊红

2022年上半年，新冠肺炎疫情似乎对高原古城特别钟情，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掐指算来魏燕整整两个月没有回过一次家，家中留有年过半百的母亲一人，孤独地照顾她刚刚断奶的孩子。

按照以往的常规，魏燕在距离省城100多公里的小镇中学教书，每个周末就可以回家见到孩子和母亲。因而，每次周日离家前，她都会到小区外的超市买好蔬菜水果、日用杂品，以及孩子的奶粉纸尿裤等，用量恰好是一周。然而，谁也没有预料到疫情爆发的如此突然，而且，变异的病毒隐匿性更强，传染速度更快。短短的几天时间，感染人数急剧攀升，让人感到从未有过的紧张和压抑。

最初的半个月还算比较好过，然而，接下来的时间，魏燕真是度日如年，每晚不是梦到孩子生病，一双近乎绝望的眼神深深刺痛她无助的神经，就是母亲从楼梯上滚落而下，她极力伸出手去抓母亲，但是，一切还是晚了，就是差之毫厘的距离，母亲瞬间跌落到深不见底的黑洞中。

一声绝望的哀嚎，魏燕从被窝里一骨碌翻身做起，吓得她浑身如筛糠般颤栗，脑海中闪过一道闪电，也许孩子病了，也许母亲病了，也许发生了什么不测，一切皆有可能。

她顺手摸起枕边的手机，打开屏幕显示是凌晨2点零5分，转过头从窗帘缝隙间看到深邃的夜幕，魏燕还是打消了立刻打电话的念头，夜这么深了，也许母亲搂着孩子睡得正香，心中暗暗祈祷一切都是自己吓自己，但愿没有什么大事。

一场噩梦，将魏燕的睡意一扫而光。她索性打开手机翻看相册，开始寻找儿子和母亲的照片。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孩子满月时的照片，仰面躺在儿童床上，粉嘟嘟的笑脸绽开成一朵桃花，小手在空中挥舞，似乎在呼唤着自己。看到这里魏燕泪眼婆娑，她太想自己的儿子，因为，儿子不满周岁，当下是最需要母亲照顾的时候。她可以忍受自己见不到母亲的思念之苦，然而，她无法抗拒对儿子的思念，那种撕心裂肺的思念，只有做过母亲的女人才有刻骨铭心的感受。

白天，日子还算好过，只要学生来到学校，测体温、做登记、核查学生及家长的行程轨迹，备课、上课、批改作业，一天忙得晕头转向，根本没有时间去想儿子和母亲。

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是想家的时候。辗转反侧，彻夜难眠，满脑子都是孩子和老人的身影。当然，期间对丈夫的思念也是也是与日俱增，那种思念可是痛彻心扉，深入心底，然后弥漫到全身每一个毛细血管，细细的隐隐的吞噬着每一寸肌肤。

一个月下来，魏燕真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不但消磨得身心俱疲，而且，由于着急上火满嘴撩起火泡，嘴角溃烂让她痛得无法正常吃饭。同事们看到她如此狼狈，开玩笑说，魏燕是不是想了自家的大娃娃（丈夫），说得她恨不得找个地缝一头钻进去。

“哈哈哈……你敢说没有想你家的兵哥哥？其实你嘴上的水泡早已出卖了你啊！嘿嘿嘿……”几个比她年龄稍长的男女同事，以过来人的姿态揣测她的心事，说得魏燕脸红到脖颈。

说句心里话，魏燕心里确实想孩子、母亲，也想自己的丈夫，毕竟他作为军人，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平时没有过多的时间陪伴自己和孩子，只有探亲期间才像个正常夫妻，聚少离多让他感到丈夫的探亲假是那样的不经用，还没有好好享受夫妻的温存，丈夫又背起来行囊，只留给她一个匆匆的背影。

每次回家，她打心眼里希望他能够给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然而，每次均以无尽的失望而告终，好在母亲身体健康，稚嫩的儿子一声声妈妈直叫得她心里暖暖的，暂时忘了一切忧郁和烦恼。返校的路途中，一个人开着车才显得身单影薄，一种难以言状的孤独才下眉头，又袭上心头。

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魏燕发现更多的同事与他一样，每天重复着一样的工作，上课到下课，办公室到宿舍两点一线，工作之余，大家最关心的事情莫过于查看省城疫情防控处置指挥部的通告，今天又新增了9例阳性，较昨天增加了两例，一时间所有的人都缄默不语，看来这个周末回家的计划又泡汤了。

一声沉重的叹息，校园里百十来号人，瞬间再一次破防，几个女教师相拥而泣。

“哎——妈呀！我们已经整整七周没有回家！再这样下去我们会疯掉的。这可恨的新冠病毒，害得我们有家难回。”有人发出悲惨的呼喊。

魏燕的心开始下沉，在一片泪光中，眼前的高大雄伟的教学楼、楼前几丛繁盛的紫丁香花洇湿成一片明亮亮的水雾，只有鼻翼间穿梭芬芳的花香。

第七周在一片烦躁不安中度过，接下来的第八周……十一周等来的通知要求全体教职工、学生不得出县。在企盼中失望，在失望中顽强的希翼再次生长，但是，每次都盼来的是无尽的失望。

今天，又是一个周末，等到把最后的一批学生送出校门，老师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想说话。望着空落落的校园，魏燕的心也似乎掏空了，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地方，还不知道要待多久？双腿似乎灌满了铅，走向宿舍的每一步都显得格外艰难。

“老师——老师！”身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呼唤，等到魏燕确定是在呼唤自己时，转回头发现自己的学生马美丽上气不接下气地站在身后。

“美丽，不回家又跑回来，有事吗？”魏燕摸摸马美丽的头关切地问道。

马美丽忽闪着一双毛茸茸的大眼睛，等喘息稍微平稳后急切地说道：“老师，刚才我差点忘了，上周回家我把您长时间不能回家的事告诉了妈妈，妈妈知道后，一定让我接您回家。”

“回家——让我回家？”魏燕真有点小激动。不要小看这个八年级的学生，老师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她们的眼睛。

“老师，不是回您家，是……是回我家！其实我家离学校不远，穿过一片玉米地就到我家门口了”马美丽露出一副调皮的神情。

“我……老师知道，疫情没有结束，老师是回不了家的。美丽，带我回家不太方便吧？”

“老师，妈妈说老师们为抗疫工作付出了太多，周末一定将老师请到家，不然，心里过意不去啊！”马美丽说着话，冲着魏燕甜甜一笑。

“妈妈还说，疫情期间不到处乱跑，不给政府添乱，就是最大的贡献。妈妈肯定为您准备了丰盛的饭菜，等着我们一同回家享用。”

小小年纪懂得比老师还多！魏燕心里不由得赞叹起来，为聪明伶俐的学生，也为识大体顾大局的家长。

“好啊！美丽，咱们一起回家！”魏燕拉起美丽的手，迎着落日的余辉，欢快地朝马美丽家走去。

李俊红，笔名：冰火，男、汉族，1973年9月5日出生，教育系统工作，高级教师，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会员，青海省作家协会会员，化隆县文联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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