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魏徵敢于直谏,但不能拿《谏太宗十思疏》作为证明。这个上疏,还是属于启发唐太宗的,不像《十渐不克终疏》,简直就是指着唐太宗的鼻子骂,特别带劲。这一篇上疏,还是尽量使用比喻、类比的办法,属于好言相劝的。 再想想魏徵,本来跟着唐太宗之初就是谏议大夫,劝谏是他的老本行。现在(贞观十一年)已经是从一品的左光禄大夫了,位极人臣,可以专门做行政工作,但是这个人耿直,看到不顺眼的还是要说几句。那么也就是他这种跟了领导十几年的人能说,刚进单位的新人,刚提拔的干部,就算是看出问题来了,是不敢说的,说了工作没了,脑袋没了。 《谏太宗十思疏》总体而言,就是“居安思危,戒奢以俭”八个字。因为这时候唐太宗有点轻飘飘了。其实吧,国家从乱到治时间不长,因为有“乱—治”的对比,好像就是进入了“盛世”。如果放在更长的时间段里考察,情况就不同了。就算是比较贞观和开元的区别,唐太宗大概没想到国家会强盛到这种地步。 魏徵在这篇上疏里面,主要是启发皇帝反思。但是皇帝能不能反思,主要是看皇帝自己。一面赐赏、表彰,认为讲得好,表现自己虚怀若谷的胸怀,一面可以继续为所欲为,唐太宗就是这么干的。不客气地说,耿直的谏官也是用来装点门面的,属于盛世的“锦上添花”。如果连这样的谏官都没有,连像样的讽谏、批评的文章都没有,那就谈不上什么盛世,谈不上什么英明了。 皇帝的反思,其实也就是皇帝的道德水准,成了底线。一般总觉得,地位高的人,道德水准就会高点。这其实是一种误解。不要觉得引车买浆之流能做到的,肉食者就一定能做到。否则,贾家东府里,也不会只有石狮子是干净的。道德这件事,对每个人的要求是一致的。不因为这个人身份地位高,道德标准就要抬高,也不因为他地位低,就可以不讲道德。“居安思危,戒奢以俭”八个字,每个人也都适用。 道光皇帝也知道“戒奢以俭,俭以养德,德行天下,天下大治”的逻辑,为人俭朴。裤子坏了,不做新的,叫内务府去织补。潘中堂有样学样,也给裤子打补丁,故意给皇帝看到了。皇帝就问,花了多少钱。潘中堂看问得蹊跷,就硬着头皮往大了说,二十两。皇帝大骂,说内务府花了他五十两。皇帝的讲道德,不过是增加了下面中饱私囊的机会罢了。若不讲,则不是我辈能想象的。 魏徵想把权力关键反思的笼子里,是不可靠的,所以现在提倡,要“把权力关进制度的笼子”。制度,就是上下游互相牵制,只要流程走对了,事情就差不了多少。但是这也不一定。比如教材中的插图,我们理想中的状态,是请国内一流的大师来画;字,请一流的书法家来写。这个“一流”,起码是美术家协会、书法家协会的主席、副主席、顾问、理事的级别吧。现实上,肯定是招投标出来的。招投标里面的门道且不论,单就流程讲,肯定是符合制度的,结果么,大家都看到了。 归根结底,道德这件事,自己反思反思,是应该的,但不能寄希望于别人也道德。唐太宗一边表扬魏徵写得好,他也没听进去,要不然也不会有贞观十三年的《十渐不克终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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