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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醒记 | 《大象无形》

 我是一瀛 2022-06-04 发布于北京


《大象无形》

▲ 一瀛

反复听希彦老师的临证课,内化为筋骨。他是湖南湘潭人也。善丝琴。善医。善写善讲。声如敲钟。

他讲药与经方。仿佛是从他身体里长出来,是他血脉的一部分,讲起来从从容容,鞭辟入里。药,古时人写作“藥”,追溯到仓颉造字,因药(藥)字是从乐(樂)字而来。乐在产生之初,是用来治病,是药的祖先。

他因自身生病求医无数不解而自学,从中医学院教材,逐渐寻民国、明清,元...一路回溯到汉代,直至遇见医圣张仲景《伤寒杂病论》,与医圣通心,遂而得其神,解读心法并一一解读条文,作书而广传。

他也善丝琴。每日习琴数小时。静定于琴前,练通耳力。他讲起望闻问切之闻,从声听病,教学生如何断治疗之对路,尤其慢性疾病,症变化不大,但如何断所走方向对否,其听声即是其一。声音有根有芯,即在无形层面讲身体在康复。若是声音下陷,缥缈无力,说明方向不对。

他参透医圣之法路途中,也有停滞不前。他日夜惆怅,不得其法。遂放下医,而师从丝弦古琴大师学琴,一学即是四年。待他回到中医,他发觉功力上涨,耳朵清明,眼睛锐利,手指搭脉感知力变强。之后,他观病设方,像是调兵遣将,取大放小,又在细节处精微,知进退,让人称叹,为妙人也。

离开,反而更好地回归,原来乐(樂)与药(藥)通也。

仓颉当年造“樂”字,由黄帝战蚩尤而来。黄帝攻打蚩尤,以擂鼓取胜,蚩尤的士兵被鼓震昏。黄帝仁慈,为治愈这些士兵,制作一个金属钟型东西,中间是铜,两边是丝弦,架在木头架子上演奏。“樂”中间为白,白代表金属,五行中金对应白色。两边是丝弦,底下是木,架在木头架子上在演奏。仓颉据此造出樂字。樂治其魂。受伤士兵躺在地上,上樂,士兵复活,魂治好。再后来发现草亦能治病,“樂”字上头加一个草头,就成了“藥”。

他不仅会药(藥),弹古琴以樂治心,同时参透《红楼梦》《唐诗》《庄子》,做他的解读。以文字为器,做更为广阔的“藥”。其心虔虔。

上工者十全九,中工者十全七,下工者十全六。跟随他,从下工到中工,再到上工,治愈率从六到九,往上跃。我想这背后是格局的变大。于格局变大,在细微处下手,一也。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睡塌上想起的句子。

城里的月季断断续续盛放,门前那两株像是小家碧玉秉持着,每天回家经过时,总要绕到月树下站一会,那一粒粒硬朗的小花苞拽紧双手,是要等谁来它们才肯松手。

向植物学习,安顿下来,汲取泥土中的养分,化雨露为甘霖。在天之前有欢,在地之前有喜,在天地之间就要欢喜。

练习甩掉情绪牢狱。如何甩掉?迎接它,看它如何控制自己的心识,如何控制自己的动作。模式就出来了。一个人是众多模式的集散地。

世界上的问题百分之九十九,都是自己的问题。剩下百分之一,也仍是自己的问题。正穿越一段隧道,隐隐感觉应该有益,走过去之后会有新天地。

生活半推半就,好像有一双大手在后面推着走。但当回过头,发现那双大手是身体深处的格局,也是意志力。如此便有一叠叠的因缘走来。

“一般人只能被动地心随境转,不能使得境随心转,总是被环境所污染、困扰、动摇;乃至明知不该起贪瞋、妒忌、怀疑时,他也无法自我控制。这就是有心可用,用的是烦恼心;只要是用烦恼心去应酬环境,就不是恰恰用心。悟后的人会用心,恰恰用心,恰到好处地用心。”

转离一切而心生欢喜。犹如莲花出淤泥而不染,又如鸟儿飞过天空不留痕迹,又如戴着镣铐跳舞。

读到一段话——在《精进经》里,佛陀自述如何降伏摩罗,并指出摩罗有这么几支军队:第一是爱欲,第二是忧恼,第三是饥渴,第四是贪欲,第五是昏沉,第六是怯懦,第七是疑惑,第八是虚伪自私,第九是追求名利,第十是自赞毁他。佛陀最后觉悟,其实是对于各种心理障碍的克服。

离开烦恼和染污,光明遍照。扫除一切外相,破除分别。在情绪中不过度粘滞、停留。圆融通达,无所滞碍。清净、纯洁、无污、无垢、柔韧、堪忍、稳固、不动。

重改《月娥眉》。《月娥眉》是讲诉老兵张伯军与香芹一生中的悲剧故事。规模为中篇小说。经大刀阔斧,削去旁枝甚多,渐次落出轮廓。先加法,再减法,最后细部雕琢。审视之下,过于沉重。书写触到的黑暗部分,这种不自觉是暗示。曾经被遮掩起来,连自己都没有意识。但身体从未忘记。顺着它走,整理生命中暗流,这条路应该是退行的路,也是自愈的路。写尽了,以后即会改变风格。

短篇小说写到后面,要反复删减,减到不能再减,那个力度就出来了。写短篇小说带劲,对文字的洁癖可以发挥到极致。而长篇小说则在这一点上很无奈,长篇小说有时为了造势,大段的细节描写、论述以及心理活动。但长篇小说在谋篇布局,众多人物与事件中可以淋漓尽致,且有铺展时代的可能。各有各的乐趣。

写小说有时和画画一样,一点一点描,一遍一遍涂,一层一层刮……最后成一个作品。不同的是画是在心里,甚至连细节都一一在心里。而小说则在有意识和无意识的涂抹刮,长成一种不可预见的面貌。 

从前闭在暗室缝一块布,如今要走到大世界去织一张网。心境之变幻,仍笃定踏实。你曾经倚赖你的野心抵达一片绚丽风景,而今你恰恰要把野心丢掉,你才能抵达更为绚丽的风景。

学医、写作、画画、烹饪...其实是一件事,就像治病,也是观照身体的逻辑而看问题解决问题。未变幻过什么,本质处乃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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